正文 第六章 忐忑歸家,心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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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珂黎震驚地停住腳步,臉上神色怔怔的,沒有轉身。
漆立勳本想上前,餘光一閃,瞥到了臉上掛著慵懶笑意的江浩。他隻得止住打招呼:“江浩,哪陣風把你吹我地盤上來了!?”心裏卻急得要命。
江浩也不跟他客套,朝他頷首,直接奔入主題,“前麵那位小姐是你妹妹?”
漆立勳雖然不清楚他為何有此一問,不過還是鄭重地點頭說:“對,我唯一的妹妹。”
江浩不經意的“哦”了聲,輕輕轉動手裏拿著的最新款的黑色諾基亞滑蓋手機,又把它夾在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有一下沒一下的甩動。過了片刻才狀似隨意地問:“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
漆立勳現在哪還有這份心思解釋,直接說:“以後有機會再說。現在最要緊的是把我小妹給拎回去,看老爺子怎麼收拾她。不過私下裏,咱老爺子肯定高興壞了,都盼了這麼多年了。”漆立勳對著他也不避諱,都是圈子裏的熟人,平常來往甚密。
江浩一聽,暗愣了下,沒再多說什麼,拍拍他的肩膀笑笑。
於是,漆立勳大步流星地向漆珂黎走過來,臉上盡是驚喜之色。他又意外地喊了聲:“小妹。”
漆珂黎緩緩抬頭,眼裏漸漸升氣一片水霧,眼前西裝筆挺,卻又狂妄不羈的男子正是她五年未見又思念了五年的哥哥。可是,當年她不顧父親反對,孤注一擲的出國,了無音訊至今。如今她又猝不及防地從法國跑回來,沒有通知任何人,就連子希都沒告訴,所以她真的不知她該以何種方式出現在他們的麵前,又該講怎樣的開場白。
“大哥!”看著近在眼前的漆立勳,漆珂黎的心裏湧起一股不知名的情愫,衝的她眼睛發熱,鼻子發酸。
漆立勳如五年前一樣,伸手揉亂她的頭發,嘴巴緊抿,嘴角卻微微上揚,仿佛在笑,“你個沒良心的總算知道回來了!”語氣卻透露著包容跟寵溺。
漆珂黎不知道該說什麼,咬著唇一個勁的點頭,以前在家時,她跟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最要好,兄妹兩的感情十分篤定。在那個家,也就跟漆立勳相處時,才能完全的放鬆坦率。
漆立勳見著漆珂黎手中的孩子,眼神一凝,眼裏閃過一絲訝異。他的嘴唇囁嚅,幾欲想張嘴說些什麼,最後隻是歎息一聲,“走,先回家再說。”他拿起漆珂黎隨身的包,率先向外走去。
漆珂黎呆了兩秒,咬咬牙跟了上去。她想她應該回去,既然回來了,就該坦然麵對一切,家,她從小隻有一個,即便有些許不完美,即便存在不容忽視的疙瘩。
一直在後邊凝視他們的江浩目送前麵兩個身影的離開,而內心的疑惑卻越積越多,“有意思。”他冷不丁地自言自語。
酒店大門外,曲子希也正等在那,不過沒有鄭唯一那人,估計是已經回去了。曲子希見漆珂黎與兄長漆立勳一前一後出來,先向漆立勳打了聲招呼,看他有電話進來,就忙迎上去拉過漆珂黎,歉疚又小聲地說:“珂黎,對不起啦,我剛忘記跟你講其實這家酒店是你家名下的,歐陽諾也有參股。阿言不是過幾天就結婚了麼,當天晚上的酒席就定在這,歐陽諾正陪她跟酒店的相關人員商量具體事宜,我見自己插不上手方才溜出來的!”
漆珂黎聽罷搖搖頭,遲早是要見麵的,早與晚又有什麼區別呢!“阿言就在酒店嗎?”她問。
“恩。”曲子希答,“你要不要去見見?”
“算了!”漆珂黎想了想,還是搖搖頭。今天這時機也不方便,“下次婚禮上再見也一樣的!”
“好。我先替你保密,就當時給她個驚喜!”
漆珂黎笑笑,沒意見。
倏地,氣氛沉寂下來,一時雙方都失了語言能力。因為她們倆都明白漆珂黎這趟回家並不好收場。五年的空白,懷裏悶悶不樂趴著的漆點,都是不容逃避的問題。不是每個人都如曲子希這般善解人意,她不說,她便不追問。而她的父親,又怎肯輕易放過她?
收了線的漆立勳箭步走回來,一輛車剛好停在他們的腳邊。“小妹,車來了,我們先回家。”他轉而又問:“子希,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
“不用。”曲子希忙說:“歐陽諾就在裏麵,我等他一下就行!你們走好。”
漆立勳笑著點頭。
看著曲子希一臉的擔憂,漆珂黎反倒無所謂地安慰她,“放心,不會有什麼事的。我明後天找你,一直有很多故事想說給你聽,你等我電話。”
盡管漆珂黎滿臉無畏的表情,曲子希還是替她擔著心。但是,除此之外,她也做不了什麼。“好的,我等你電話。你有什麼事一定要通知我,別一個人承受。”
漆珂黎隔著懷裏的漆點擁抱了一下她,“嗯。”她附在她耳邊答應。
車上的司機下來接過門童手裏的箱子放到後備箱,漆珂黎依然站在原地不動,漆立勳打開車門用眼神示意她上車。她重歎一口氣,抱緊懷中的漆點,既然選擇回來,那麼她該有心理準備麵對一切的疑問和責難。
她坐進後座,漆立勳替她關上車門,點頭與曲子希道別,然後繞到右邊坐進車的副駕駛。隨著車門砰一聲關上,車子彎過酒店門口的圓環,待重新平穩地駛向馬路後,她才積聚一切力量,低著頭,輕輕地喚了聲:“爸爸。”
旁邊的漆振華久久沒有反應,久到漆珂黎以為他根本不會回應自己時,他越顯蒼老的聲音響起,“回來就好!”
頓時,漆珂黎抬起頭,竭力忍住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隨著臉頰滑落,五年沒見的父親眼角的皺紋越來越多,頭上本來零零星星的白發已經攻城略地,占領了大半,她心裏的自責與羞愧一股腦地侵襲而出,她當初不顧父親的反對執意出國,可以狠著心不往家裏打一個電話,可以任性決絕地退回父親給她的錢。現在,又沒臉沒皮的回來,而父親竟然沒有一句責罵,隻是說了句“回來就好”,她怎能如此厚著臉皮心安理得的回到那個當初自己不顧一切舍下的家?
懷中的漆點睜著迷茫的眼睛,自見漆珂黎生氣後,她便一直偎在漆珂黎的懷裏,不敢再對旁人越雷池半步。小姑娘伸手去擦漆珂黎臉上來不及落下的淚水,“媽媽,你怎麼哭了?”
這一聲無疑驚得車上的人齊刷刷回過頭,就連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漆振華都難掩狐疑之態。
“來,點點。”漆珂黎把她抱起來放到腿上坐直,“我們快到家了,這位是外公,前麵那位是舅舅。”
漆點睜著細長的丹鳳眼撲閃撲閃,怎麼突然之間多了個外公和舅舅,在她身邊不是一直隻有媽媽嗎?但是既然媽媽都這麼說了,媽媽又說過小孩子要有禮貌,見了人要問好,所以她還是甜甜地叫道:“外公好!舅舅好!”說完還撲過去在漆振華的臉上親了一口,依稀在他皺紋叢生的臉上還能看到殘留的哈喇子。
愣是漆振華這張在商場縱橫幾十年的老臉被漆點措不及防的一親,極其不自然地抽動著。他轉頭,看著漆點天真無邪的笑臉,終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腦門,“乖!是個好孩子。”
前麵的漆立勳見機也趕忙湊過來,說:“舅舅也要親親。”
受到漆珂黎眼神的鼓舞,漆點膽子大起來,居然一點也不怕生,也湊上去大大的親了一口。一下子,狹小的車廂裏一家老小其樂融融。
有著小孩的周旋,起先別扭的陰霾一掃而空。
很快,車子駛入了城區黃金地段的富人別墅區——金豐花園。
前麵一輛馬六恰好堵著,看牌照像是外省的車。由於這裏進出的都是高檔的私家車,一般不允許陌生的車輛進入,保安正在很盡責地跟前麵的馬六司機交涉。漆珂黎忍不住在心裏唏噓,五年了,這裏還是一如既往的與外麵涇渭分明。
“嘟嘟……”司機小王按響了喇叭,示意前麵的車不要擋道。
保安一看是漆家的車,很識時務的叫馬六先靠邊,讓他們的奔馳車先過,還在一旁諂笑地點頭哈腰。莫名的,漆珂黎突然有股不適感從腳底萌生,一路攀岩到頭頂。
她想,可能是自己脫離以前的生活太久的緣故。
車子在家門口停下。
保姆李媽聽到車子熄火的聲響急匆匆出來開門。她即便已經接過漆立勳打來的報信電話,見到門外的漆珂黎時還是異常激動,紅了眼眶,撇過頭用袖子偷偷擦眼淚。從珂黎到這個家的第一天起,李媽就像親人一樣對待她,她們的感情親如母女。而一向不待見她的林雅安女士都也愕然中來,沒有以往帶著極度修養卻又夾棍帶棒的冷嘲熱諷,隻是淡淡一瞥,如常的漠視她的存在,吩咐李媽開飯。
漆珂黎想這樣就好,“媽。”她不得不叫,畢竟她還是自己名以上的母親,從小養她長大的母親,即便她多半厭惡憎恨自己的存在。可是,她在生活上從來沒有虧待過自己,這是不爭的事實。
漆點從一進門,就又開始好奇地打量周圍,“媽媽,這裏比我們法國的家大多了!”
此語一出,林雅安淡漠的臉也起了稍許變化,李媽差點把手裏端著的湯打翻在地。
漆振華適時地發揮了大家長的作用,他咳嗽一聲,“先吃飯。”
一桌人安靜地用完了飯,其餘三人時不時地抬頭盯著漆點猛瞧,又把視線轉到漆珂黎身上,李媽趁著送菜的當口仔仔細細地注視漆點,仿佛要把她看穿。
漆珂黎神色如常的照顧漆點吃飯,這個孩子應該也感受到氣氛的詭異,一向話多的她隻是安靜地吃飯,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盯著麵前的米飯,不敢亂轉。
是啊,她五年前匆匆離去,五年後攜帶著孩子又突然歸來,是個人都會疑惑不解。他們沒有逼問她,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她應該感到慶幸。但是她又該怎樣解釋這個孩子,那個故事太長,牽扯太多的恩怨糾葛,她不能當著孩子的麵述說那段不愉快的往事,她不忍在她的心中留下一丁點的陰影,即使她隻有5歲,對有些事壓根還不懂。
吃完飯,在漆家一家子的注視下,李媽陪著她們上樓。
推開房門,眼前的一切與五年前無異,窗台上的仙人掌竟然五年來還是好好的存活著。漆珂黎的心被觸動了,原來家人一直在等自己回來。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你也真是的,好端端的非要去那勞什子的法國,去了也不知道聯係家裏,搞得我們牽掛死了。”李媽一邊幫著收拾,一邊埋怨,但這隻言片語中溢滿了她的想念和關心。漆珂黎說不出話來,隻是貪婪地重新審視房裏的一切,她摸著床頭的小熊玩具,心裏異常充實,就連它還在,仿佛過去的五年不曾發生,一切都是原樣,毫無變化。
“小姐,這屋子夫人都有吩咐我定期打掃,還囑咐屋裏的東西一件都不許動。你也知道,夫人要麵子,她過不了自己心中的坎,又拉不下臉。其實,她還是很關心你的。”
“我知道。”她從來都沒有真正怪過林雅安,她對自己的敵視她都能理解,又有哪個女人能夠容忍自己的丈夫在外與情婦所生的女兒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她眼前,與她住在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不得不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把她撫養長大。與她,林雅安已是仁慈,言語的尖刻算得了什麼,她的心中應該是最苦的。如此高傲的一個人,也得放下麵子跟裏子接受丈夫背叛的事實,還有自己這個鐵錚錚背叛的證據。
但若說毫無介意,心無芥蒂也說不上,畢竟她的心胸還沒有開闊到能包容一切。所以若要她一夕之間改善她們之間的關係,實屬不易。一個巴掌拍不響,就她有這個心還遠遠不夠。
可是,她堅信有時候時間可以消磨很多東西,也包括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