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宮門深 深閨冷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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冊封之後,陷入了一段短暫而枯燥的平靜生活。每日清早起來,在幾個婢女的服侍下洗漱完畢,去給高位的妃嬪們挨個兒請安,寒暄幾句後也就回到自己的住處,荒度剩下的時間。
也不知四妃是如何做想,竟將我區區一個從七品妃嬪從偏僻的居所遷移到貴妃娘娘的東宮來,住進了鏡月宮的憂澈軒。惹得跟我同屆的新晉妃嬪們十分不滿,總想著明裏暗裏怎麼整蠱我,好讓她們的自尊心得到充分的滿足。
然,我卻不覺得住在這裏有多榮幸多滿足,因為熟讀穿越文的我對四妃有一種莫名的不安感,她們畢竟是僅次於皇後的妃嬪,想下誰的絆子是極其容易的。再加上後宮險惡,上一秒受寵的妃嬪下一秒可能就失寵,小命不保。
隻可惜時不就我啊,根本不給我半點喘息的機會,要知道現在時時刻刻我的神經都處在高壓狀態,生怕做錯什麼讓貴妃娘娘給抓到把柄。每每到夕顏宮去跟貴妃娘娘請安時,感受她居高臨下的探究目光定格在自己臉上,就麵目抽筋,險些四肢酸軟昏厥過去。
這樣孤單而緊張的生活日複一日,在冊封後第二個月時,我的隔壁,也就是寒幽閣住進了一個叫顏堪堪的女子,可是當時的我並沒有意識到,這個女子,將是我終生摯友。
她是從五品美人,性格較我而言更開朗活潑些,每日總是纏著我說這說那,聊天聊地,可是我畢竟不屬於這個時空,對這個王朝的了解也有限,於是經常出現她滔滔不絕地講著,而我以帕掩口慵懶地打著嗬欠的情景。
不過說實話,在這段無聊的日子裏,的確她給我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快樂。她總是像隻小鳥一樣嘰嘰喳喳地講著,根本不給人憂愁的空隙。但是我太清楚,越是這樣看似純淨的快樂,越是不能說出口的痛徹心扉。我不是不知道她心裏麵想些什麼,但是這個由不得我來做主,也輪不到我來說。我隻能每日和她相伴,就像兩個寂寞的旅者偎在一起取暖。她從未要求我叫她姐姐,她說這些不過是撐麵子的話語罷了,讓我和她獨處的時候不必在意。
又是一個慵懶的下午。我和堪堪躺在竹椅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
今日堪堪似乎特別興奮,神秘兮兮地告訴我:“祭涼,我今天給你講一個人,你要好好聽噢。”
我點點頭。心道多半是她的閨中密友之類的人物,想來也是些女子罷,聽聽也無所謂。
於是堪堪遣退了宮女,整個院落便隻剩下我和她兩人,她笑著說:“別疑惑我的做法。我是怕她們聽見了會說閑話。”
談論閨中密友會傳什麼閑話?我還真是好奇得緊。於是頷首,示意她講。
堪堪似笑非笑道:“這個人啊,說他性格好,還真是沒得反駁的理由,但是說他人不好吧,也說得出點原因來。他啊,總喜歡往後宮跑,也不知道這後宮有什麼吸引他的東西,他……”
“等等——”我出言打斷,顰眉道,“你說的‘他’是男是女?”
堪堪瞪我半晌,朱唇輕啟,道:“自然是男子。莫不然我怎會遣退宮女?”
我無力地擺擺手,“你繼續講吧,我聽著呢。”
堪堪掩口而笑:“他啊,很奇怪啊。有時候很讓人揪心,有時候嘛……好像很關心人,有時候很絕情的。根本猜不準他心裏麵在想什麼,我好好奇啊,不過我可不敢跟他近距離接觸,曾經我和他見過幾次麵,每一次都是大吵結尾的噢。所以……我想……他應該是……”
堪堪突然停下了話,我疑惑地眨眨眼:“堪堪,怎麼了?”俯身過去,才發現堪堪的眼睛有點紅,不由得歎息道,“不過是講個人,又何必為他哭?難不成……”
“才不是呢!”堪堪愁眉苦臉愁眉苦臉道,“我怎麼可能愛上他呢!我……我……我畢竟是皇上的人啊,怎麼可能!”
我“噗嗤”一笑,她還真是以為身份就能阻擋一切啊?若是這樣她語氣中隱含的失落是怎麼回事啊?
堪堪見我笑得分外開懷,更是垂頭喪氣,多半是以為我這笑容是在落井下石吧。我拍拍她的肩膀,笑道:“若是他日能一見,我也就過癮了。堪堪口中如此不錯的男子,一定是驚為天人吧。”
“祭涼……你沒有覺得我很失格嗎?竟然會跟一個侍衛這麼過不去……”堪堪可憐兮兮地看著我,讓我更添一份歉疚。
“沒有噢。要知道這種事情不存在失格與否的問題,眾生平等,知道嗎?”我隻好拿出在現代時經常糊弄小朋友的一招,沒想到堪堪還真的停止了悲哀的遐想,轉而問我她應該怎麼做。我隻能說一切隨緣,不能強求,強扭得瓜不甜之類的話。然而堪堪的臉卻莫名地紅起來,讓我越發懷疑這女子是否真的對那個侍衛動了心。
轉移話題,又聊了些宮中的事情,便回到了各自的居所。然而這一夜,我卻異常地失眠了。我很多年沒有失眠過了,很早之前看《生化危機》三部曲失眠過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失眠過了。然而,在這麼安靜又祥和的一個夜晚,我竟然無法入眠。
穹蒼中點染著幾顆繁星,然而都不怎麼亮,顯得沒有什麼生氣。望著漆黑的天空,我不知不覺唱起了歌,淡淡的,輕輕的,仿佛害怕別人聽到。
“我的小時候吵鬧任性的時侯,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夏天的午後老老的歌安慰我,那首歌好像這樣唱的。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離開小時候有了自己的生活,新鮮的歌新鮮的念頭,任性和衝動無法控製的時候,我忘記還有這樣的歌,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我愛上讓我奮不顧身的一個人,我以為這就是我所追求的世界。然而橫衝直撞被誤解被騙,是否成人的世界背後總有殘缺,我走在每天必須麵對的分岔路,我懷念過去單純美好的小幸福。愛總是讓人哭讓人覺得不滿足,天空很大卻看不清楚好孤獨。天黑的時候我又想起那首歌,突然期待下起安靜的雨。原來外婆的道理早就唱給我聽,下起雨也要勇敢前進……我相信一切都會平息,我現在好想回家去。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一首歌唱完,突然感覺有些想哭。莫名其妙就穿越到了這裏,現代的爸爸媽媽也不知道生活得怎麼樣……也許這個身體的主人穿越過去了,代替我成了白衣;也許白衣已經死了,搞不好還上了社會頭版頭條“XX市XX小區某妙齡少女從床上摔下致死”;也許這一切隻是我的一個夢,明朝醒來,我還是平凡的白衣,還是過著我平凡的日子。然而……目前在這個身體裏暫居的我……究竟怎樣才能回到我應該存在的時空?我真的不想作為一個遊魂存在下去……況且,若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回來了,而我尚未找到回到現代的途徑的話,我……應該怎麼辦?繼續寄居在這個身體中?吞噬掉另一個靈魂獨占這個身體?脫離這個身體變成孤魂野鬼?
我搖搖頭,苦笑,白衣啊白衣,你怎麼可能會選擇這些辦法呢……你應該是會選擇自己回到現代才對啊……
深宮不聞報更聲,隻是有婢女提醒道:“選侍,夜深了,請早些歇下吧,明日還要向各位娘娘請安呢。”
我側身,看見躲在陰影裏的婢女,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叫采瑜。”婢女低下頭去,答。
“采瑜?很好的名字呢。這樣吧,以後你隨我一路,當我的貼身婢女。”
“奴婢明白了。”采瑜低眉順眼地拜了一拜,然後悄悄地退出去,留我一人在窗前苦苦思索。
究竟應該怎樣回去呢?如果按照如何來如何去的法則的話,我豈不是要再摔一次,然,穿越過來時候的摔是不經意的,那麼若要回去的話,也要在不經意之間摔一次?我實在沒辦法想象若是穿越失敗了我該怎麼辦……畢竟在後宮裏麵這種烏龍笑話還是不要擺出來比較好啊。
一時能想的辦法也想盡了,不過可實行的卻一個都沒有。索性放棄了穿越回去的想法,又開始唱起歌來。
“愛上一個天使的缺點,用一種魔鬼的語言,上帝在雲端隻眨了一眨眼,最後眉一皺頭一點。愛上一個認真的消遣,用一朵花開的時間,你在我旁邊隻打了個照麵,五月的晴天閃了電。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遇見一場煙火的表演,用一場輪回的時間,紫微星流過來不及說再見,已經遠離我一光年。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留不住,算不出,流年。有生之年,狹路相逢,終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長出糾纏的曲線。懂事之前,情動以後,長不過一天。那一年讓一生改變……”
那一年,真的讓一生,改變……
“祭涼來給貴妃娘娘請安了,貴妃娘娘可安好?”我淺淺笑著對貴妃盈盈一拜,站起身,道。雖然現在不知道四妃究竟在想什麼,不過門麵功夫可是要做足的,雖然我知道我現在的微笑看起來連我自己都想吐——實在是太虛偽了。
“本宮很好,妹妹呢,昨夜是否安睡?本宮聽右玉說昨夜一直有歌聲在咱們夕顏宮內回蕩,不知妹妹是否為此驚擾?”貴妃抿了口茶,笑得不溫不火。
我心裏暗道,貴妃你這是在給我使絆子還是在給我糖吃啊,怎麼我不覺得從你語氣上有什麼起伏啊?但是這種問題總不可能裝傻瞞過去吧,隻能傻兮兮地笑著說:“貴妃娘娘太關心祭涼了,祭涼真是受寵若驚。不過昨夜歌聲祭涼的確未有耳聞,倒是不知是否驚擾了娘娘。”
貴妃很是受用道:“妹妹也甚是關心本宮呢。不過無妨,本宮昨夜點了安眠香,一夜安睡。”
安眠香,你怎麼不吃安眠藥……一次吃它幾十顆,比三鹿奶粉還有效果呢。我不屑地翻了個白眼,幸好我頭一直低垂著,不然被貴妃看了去我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跟貴妃娘娘客套了,多半都是我在這邊溜須拍馬貴妃在那邊笑意盈盈,不是說我嘴巴甜嗎?我就嘴巴甜到你膩,讓你一天都吃不下飯喝不下水睡不好覺!要知道,忽悠別人,才是我白衣最大的愛好!
從夕顏宮中出來,不想直接回到憂澈軒裏去發黴,但又不想一個人在皇宮裏到處走,隻好去了趟寒幽閣,拉了堪堪與我同路。
“姐姐,你看這裏的花好美啊。”忽然尋到一處花香四溢之處,不由微笑著回頭,對堪堪招手道,“快過來看看……”
“好。”堪堪提著裙子,踏著碎步過來,“這是什麼花?”
我看了看那花,竟是白色的風信子,不由感歎道:“這是風信子花,不過長在這皇宮之中,也是極不容易的吧,真是費了花匠們很多的苦心呢。”以前看過風信子的資料,不是都說隻有國外才有這樣的品種,中國無法自己繁種嗎?不過,既然這花出現在這皇宮裏,也就不必去計較它究竟來自於何處啦。
“祭涼,風信子是什麼?”堪堪偏著頭,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我不禁詫異,難道這個朝代是沒有風信子一說的嗎?“風信子是這種花的名字,很好聽對吧,它的花語其實更令人感動哦,嗯……白色風信子,就是這樣子的花的花語是謙讓的愛。”
“謙讓的愛……”堪堪無意識地重複著這幾個字,“好有詩意呢。”
“嗯。”我點點頭。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我回過頭去,卻感覺到身邊的堪堪渾身一僵。
“是你?”堪堪震驚的聲音慢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