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你是誰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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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原來死是這樣,一瞬間的痛楚過後,整個身體仿佛在虛空中重生。周圍流轉著的五光十色的畫麵,熟悉的,是自己曾經曆過的。但此時沒有一絲觸動,像是個完全無關者在旁觀一樣。平凡近乎於平淡的生活,實在沒有什麼好看的。那些一直孜孜以求的東西,原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光芒四射,讓自己的生命點亮起來。
血紅色的眼瞳——和魔物一樣的瞳色,讓他吃過不少苦頭。為了爭取同樣的東西,他不得不付出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所以比起一般人,他更加渴望得到別人的認同。加入冥羽時,他覺得自己徹底脫胎換骨了,人生似乎得到了新生一樣。但也隻是他自己這麼覺得而已。直到有一天,無意中聽到雲蒼大人和長老的對話,才發現自己的想法純粹是在自欺欺人。就算他可以用靈力改變自己的瞳色,也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更改變不了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像是一個咒語留下的烙印,甩不掉,逃不開。如果可以重新輪回一次,他希望可以擺脫這樣尷尬的身份。隻是命運似乎跟他開了個不小的玩笑,從一個血統被人所詬病的族群後裔,變成地位更為低下的流民,還被第一眼見到的人留下標誌所有權的圖騰,成為他的所有物。如果說以前的生活,讓他覺得沒有尊嚴,那麼“重生”後,連自由也失去了。“從現在開始,你是屬於我的。別妄想要逃開。如果你膽敢背叛,下場一定不會是死掉那麼輕鬆。”他的“主人”笑著說著,就算是赤裸裸的威脅,從那絕色妖冶的人嘴裏說出來,就像是被毒藤纏將上來,帶著致命的悱糜的氣息。
鳴看似輕鬆地講著自己的事,臉上沒有露出一絲異樣。
“原來你之前的眼睛是紅色啊……”月迷若有所思道。
“你一直沒注意到嗎?”鳴有些不敢相信。
“當時也許注意到了,不肯定沒有在意。”月迷實話實說。
“怎麼可能,一般人見到都會露出討厭的樣子,就算是藏也藏不住……”鳴苦笑道。
“是你自己太在意了。不管是所謂高貴的金色,正統的藍色、綠色、邪異的紅色、或是低賤的黑色,隻不過是不負責任的人妄自強加在人身上的標簽,當事人完全可以不去理會。我不知道別人怎麼看,我是這麼想的。至少,我從未將夜輝看成影奴,當成工具隨意驅使。”從和夜輝分離之後,月迷第一次主動提到他的名字,不僅僅隻是想要安慰鳴。這樣的話,他似乎一次也沒有當著夜輝的麵說過。他以為,有些話,並不一定要說出口的。有時候,人的悟性總在不恰當的時候變得格外靈敏,使得彼此間不是加深理解,而是增加了誤會。他常常想,如果當時自己再靈敏一點,可以及時阻止夜輝,或者自己再糊塗一些,什麼都不明白,現在的心情是不是就可以輕鬆一點了。
“不過,對你來說,他始終是特別的吧?”
“是很特別……”月迷記起初見時那倔強的神情,嘴角永遠帶著嘲諷的輕淺的弧度。“沒有人可以取代得了的。我是說,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鳴看著說這話時的月迷,淡淡地苦澀在心底裏擴散開來。不管是原來迷糊而有趣的月迷,再見時憤怒而戒備的月迷,還是現在敏感而憂鬱的月迷,在意的總是那一個名字。
“想什麼呢?那麼出神?”月迷不滿地伸手在鳴眼前擺了了擺。
“我在想……你這次又找到什麼事來取樂呢?對你來說神廟裏大概已經沒有什麼秘密了吧。從神官到侍者沒有您沒搔擾到的,要不是你是主人請來的‘貴客’恐怕他們早就把你趕下山去了。”臉上的笑將自己真實的情緒掩蓋得無懈可擊。
“沒你說的那誇張吧,蓮翼說過,不懂就要問,要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為什麼這麼做。自己莫名其妙地被請到這個地方,總得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吧?要是主人回來,太失禮就不好了。”月迷相當理真氣壯。“再說,我很少有機會接觸這樣的地方,很多東西都是第一次知道,了解得越多,越覺得有趣……”
“那這兩天怎麼沒見你往大殿跑呢?剛開始不是去得很勤嗎?”
“別提了,走來走去總是回到原處,真不知道那主人是怎麼想的,既然不想讓人知道那裏麵的秘密,又為什麼要留一扇門在外麵,撩撥人的好奇呢?”
“誰知道呢?越是高深的人越是讓人猜不透。”
“哼,我看是地位越高,脾氣越怪吧。”月迷不鹹不淡地說道。
“這種話在我麵前說說就好了,讓別人知道了,傳到主人嘴耳朵裏就不太好了。”鳴搖搖頭道。
“我不是對誰都這樣。因為是你我才說這麼多的。有沒有人說過,和你交朋友很舒服。”
“是,是真的嗎?”鳴從來沒聽過這樣直接的讚賞,臉立刻漲得通紅。
“你那是什麼表情……至於那麼激動嗎?又不是跟你告白……早知道就不聽泉隱那家夥的,說什麼朋友間要坦誠,要經常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之類的鬼話了……”月迷有些不好意思,別過臉去佯裝看別處的風景,“真羨慕啊,你有那麼多好朋友。”鳴抬起頭,沒有雲層遮擋的陽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睛,但他還是舍不得移開視線,“隻要是自己認定的事,就會一直堅持下去,那樣的你,發出的光彩很耀眼啊……”鳴自言自語道。
“你說什麼,我剛剛沒聽清楚。”
“沒什麼,隻是覺得當你的朋友是件幸運的事。”
“這話可別說得太早,連我自己都從不這麼認為。說不定,哪天就我就會因為我而陷入麻煩之中,到時啊,你不怨我就好了。”月迷邊說,邊抓起了鳴的左腕。那裏有一圈由咒文組成的圖騰,隱隱可見那些符號紮入經脈一直向上蔓延的痕跡,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月迷捏在咒文處,輕聲念了一個咒語,那圈咒文竟都身他的掌心處集聚起來。一道金光過後,鳴手腕上的圖騰不見了,多了一條纏繞的黑色藤蔓狀手鏈。“我把它實體化了,不過還是無法讓你完全自由行動,隻能在神廟結界的範圍內,無法出離開杜塞。”月迷帶著歉意說道。
“沒事沒事,這樣已經很好,別那麼沮喪了。說起來,我很久沒下山去看看了,趁今天天氣好,下山去瞧瞧?我知道幾處小點心做得不錯,一直沒機會去看看。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有,當然有,我什麼都缺,就是閑工夫多。”月迷想是悶壞了,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好好把握呢?
但在如何下山的問題上,兩個人有了異議。月迷說要把赤炎叫出來,鳴一聽臉就白了,死活不同意,說是太久沒用高級的靈力,想試試看退步了沒有,雖然用“翔”帶兩個人有點勉強。本來嘛,這就不是他的強項,困在這裏的三年又荒廢了不少。月迷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最後連乘著神獸比較拉風這樣的理由都找了出來,鳴隻好投降了。可能是赤炎呲牙撕咬的形象給鳴的印象太過深刻,鳴戰戰兢兢地爬到赤炎的背上時,便緊緊抓住了月迷的衣服,生怕它
公報私仇,一個不高興把自己甩了出去,
鳴給月迷指出了聖山周圍結界的出口,以及破解的要點,兩人順順當當地下山去了。
“果然還是要知道內情的的指點啊,難怪我試了好幾次都出不了結界。”月迷由衷地感慨道。
“是啊,可是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就算是知道了方法也沒有用。”鳴接道。
“‘血盟’實體化後,對靈力的桎梏會鬆寬下來,你可以試著把自己的力量找回來。”
“嗬嗬,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天,我還以為自己要永遠留在這裏,頂著別人的臉生活下去呢。
有時腦海中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畫麵,像是記憶的碎片。時間一長,自己都開始懷疑,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鳴說出了一直困擾他的事,心情難得的舒暢起來。“有朋友可以傾訴真好啊……”
一言不發的月迷伏在赤火背上,盡量不讓坐在身後的鳴發覺他因為內心的激蕩而劇烈起伏的胸膛。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樣,那他應該怎麵對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