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你是誰 第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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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沒亮的時候,月迷已經起床,獨自一人在神廟所在的山頂散步,順便打探一下地形,知已知彼總是沒有錯處的。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個是必須的步驟,之前吃過一些不大不小的虧,不知不覺中形成了這樣的習慣。不過他也明白就算是親眼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真正的真相往往隱藏在陽光的另一麵。也漸漸適應不再輕易信人,原來在蓮翼的感染下有所改善的不與人群親近的毛病又有抬頭的跡象。
第一次殺人,是在夜輝失蹤後不久。他已經忘了那幾個人說過什麼,或做了什麼,隻知道他當時怒不可遏,出手時也沒有任何保留。他到現在還記得自稱是誰誰門徒的人和他影奴的身體在自己麵前倒下的場景。
那個如同木偶一樣被主人操縱的影奴其實在倒下之前已經沒什麼活氣了,體力過度的支出,加上根本沒有好好的調養,經久積累下的傷已經讓她的生命過早的走向了終點,或許那時死亡對她來講才是最好的解脫。
月迷聽說有人為了讓自己的影奴在戰鬥時能成為更好的武器,用靈力封住他們對疼痛的知覺,甚至是所有感覺,情緒,如同一個會走動的武器。不過事實證明,有知有覺的人往往更加可怖。他們要想傷一個人,隻需一句話,就可以讓對方陷入永暗。
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那個黑發黑眸女孩的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慘白的臉,沒有一絲那個年齡該有的鮮活的氣息,以及即使是痛苦,也要活下去的渴望。在那副皮囊裏,早已空無一物。也許,她早就死去了,在失去靈魂之時。
是的,沒有靈魂的空殼就沒有任何意義。
真是這樣嗎?那為什麼看到鳴頂著夜輝的臉露出自己從未從正主那裏見過的生動表情時,心中會湧起本以為已經被掩埋的情愫呢?也許,真像夜輝那天所說,自己不過是被誘惑了,盲目的迷戀,和之被他算計的前主人們沒什麼本質的區別。唯一的不同是那些人還賠了性命,自己不過丟了對人的信賴之心。
隻是,心中難平的不甘,讓月迷非得找到那個涼薄的人問出個可以信服的理由來,問問他所說過的話,到底真假有幾分。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月迷那樣全心全意的對待,並滿心歡喜的期待過。也從來沒有一個人讓月迷體驗到完全的信任後,又帶來徹骨的寒涼。不是不沒恨過。隻不過在一路的找尋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逐漸變成擔憂和焦灼。說到底,自己還是不甘。還是心存期許。
建在山壁中的神廟出乎意料之外的大,而且複雜。月迷一直以為,神廟所在地是山頂了,其實不過是一個側壁。隱藏在山體中的神廟的內部布局,構成了一個迷宮。通向不同地方的門,看不出有什麼差別的叉路。安安靜靜地在那裏,仿佛在告訴懷有目的的人,不管走到那一步,都要麵臨不同的選擇,而種種選擇的背後有什麼樣的結果,幾乎是無法預料的。是謹慎觀望,還是不顧一切的踏出那一步,放棄一些,選擇另外的,直麵即將到來的各種可能性。如果是三年前的月迷,很可能是前者。如果不作任何選擇,就不用為選擇帶來的結果負責了。可是,不做任何選擇本身就是一種選擇。到最後,還是要人自己的不作為而承擔後果。懷著那樣自保的心理,將問題留給別人,最後嚐到苦果的,還是自己。他時常在想,如果當時和夜輝大吵一架,大聲地質問他為什麼要那樣對侍自己,大家把話攤開來講,那自己會得到什麼,又會失去什麼呢?
沒有人告訴月迷哪裏是可以進入的,哪裏是禁區。原本以為會有人時時刻刻監視自己的行動,但月迷發現自己的想法很多餘。他高估了自己在對方眼中重要程度,同時也低估了鳴口中的“主人”的能力。月迷在迷宮中轉了一天,除了門和叉路口,幾乎沒有碰到更有價值東西。讓他想從不同方向的交界處找到結界破綻的想法徹底破滅。如果強行打開結界,那樣造成的巨大波動等於是在像別人大聲吆嗬自己有圖謀一樣。但諷刺的是,要回到出口的方法卻是出人意料的簡單,隻要想要放棄,麵前時刻有一個金色的大門,隻要打開,踏進去就可以回去。那扇比別的門來得更為精致華麗的門,一直擺在正前方,一抬眼就望得到,靜默著,無聲地撩撥著人心中的軟弱。
這樣無功而返了幾次,月迷就也沒了興致。終日隻是待在大殿的水鏡旁,看著清澈的波紋中映出的芸芸眾生相。
“在看什麼呢?”
一個聲音從月迷身後轉來,他知道是誰,也沒搭理,自己仍是對著水鏡出神。
鳴臉上露出一個無奈地笑容,走上前去,低頭望向水鏡,看清水鏡中的人後,微微有些吃驚,想了想,又有些了然,明白之後,心中蕩起絲絲酸楚。
水鏡中,那個黑發黑眸的人一直將一個青年護在身後,奮力地抵擋著不斷湧上來的魔物。畫麵一轉,黑發黑眸的人躺在青年腿上,似乎是睡著了,臉上的淤痕觸目驚心,連睡夢中也是緊咬著牙關,一副極力忍耐的樣子。白天裏麵無表情地青年,捂著嘴臉,指縫中淌出一片濕潤。兩人沒什麼語言的交流,但握著的手一直沒有放開過,仿佛是無聲的承諾。
“他的靈力再也回不來了吧。”月迷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道。
“啊,嗯。沒辦法了。受過那樣的傷,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鳴說道。如果放在以前,他說這些一定不會有什麼觸動,隻會不解,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還有些小小的鄙夷。畢竟,失去靈力的禦靈者,連流民都不如,如果還要托賴自己的影奴來照撫的話,就更是大大的屈辱了。但現在,他體會到,比起死去,活著才是最不易的事。隻有活著,才有機會為失色的生命恢複色彩,才能去彌補、挽回、開始一段新的生活。死過一次的人,這樣的覺悟還是有的。
“他們……應該覺得很幸運吧。可以遇到彼此。”
“我想,是吧……”鳴木木地回答著。這樣的處境,還算幸運嗎?
月迷一直盯著兩人緊握著的手,有些恍忽起來。
“喂,沒事吧你?差點栽到水境裏,你知不知道?”鳴半扶半抱著月迷,慍道。
“對不起,這幾天沒睡好……”月迷靠在鳴的懷裏,甕聲道。
“就算是再著急擔心也要有個限度吧,你……怎麼這樣就睡著了……”鳴嘟囔道。睡著的月迷顯得十分的乖巧,像是聽話的寵物一樣,惹人憐愛。“難怪那個人護得那麼緊,對人這樣的沒有防備。”鳴轉念又一想,“大概是因為我現在的這副身體讓他覺得熟悉吧,所以安心吧。既然如此,這樣做也不為過吧。”鳴順從著身體的習慣,低頭將自己的唇貼上睡著的人。像是剛才扶住月迷一樣,自己還未回過神,身體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月迷本來沒什麼血色的嘴唇變得潤澤起來,還帶著淡淡的粉色。鳴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回味起方才的擷取甘甜。突然很想將這個瘦弱的身體包裹在自己的臂彎裏,永遠不放開。這個念頭閃過後,他自己先嚇了一跳。他也分不清這到底是自己的意思,還是這身體保留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