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東山，這個地名又那麼突兀地出現在我的記憶中。
    那是個初夏。我和別人合夥做生意，決定拉一拖拉機大蒜砣去一個小鎮。我們在長江中的一個江心島購買了幾千斤大蒜，雇船裝貨隨江而下十多裏。然後起岸，再在約定的地點裝上拖拉機。天不早了，夕陽如血，灑在江麵上像一條條怪魚。為了趕路，拖拉機司機決定走一條捷徑；僅僅是聽說過，司機從未走過，我更是聽都沒聽說過的路，路會經過一個叫東山的地方。說到東山二字，司機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恐慌，莫名地，我竟覺得背後有一陣陣寒意。
    拖拉機在丘陵小山間疾馳，我和合夥人坐在車鬥麻袋包上，神情高度緊張，因為人貨混裝，坐在車鬥上是非常危險的。山野內微風初起，空氣中充滿了濕氣，四周蟲鳴啾啾，蛙聲嗒嗒，突然，一聲不知名的鳥叫聲在耳邊炸響，合夥人臉色都青了。
    月亮還沒有升起來。突、突、突…拖拉機的聲音蒼遠和無力，好像隨時都會熄火一樣。我在心中禱告：可千萬別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出什麼事啊！
    天幕上出現了幾顆昏黃的星星，山丘，樹木在眼前跳躍，變換，詭異，含蓄，似乎隨時有一頭怪獸在某個地方跳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麻木的我們被司機的一聲驚呼嚇了一跳。
    “快看，那是東山嗎？”
    我注意到，在左邊的遠方，有一座高過周圍的山丘。山頭光禿禿，山腳好像有許多樹，好像有方方的建築物。近了，哦，有院牆，有一根不高的，但黑粗的煙囪。又近了，院牆下有一條土路，這條土路垂直於我們拖拉機走的這條路。更近了，我看到了一個院門，門上掛了一個大長木牌。陰影下好象站著一個白衣人。我突然毛發直豎，頭皮發麻，隻覺得渾身濕透了，合夥人更是像個死人一樣倒在麻包上。
    然後，我看清了白色木牌上的黑字。
    “東山火葬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