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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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每一天都過得格外漫長,一個人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頭,不與任何人交流,亦沒有人接近他。公司已經被人收購,青川進監獄後,那些權力也相應移交了。像被風霜狠狠敲打過的樹枝,已經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再也提不起力氣去追逐什麼,青川隻想靜靜的躲在自己的世界,任時間汨汨流走。
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所以他知道,信一切安好。
不是不想他,而是經曆種種後,才恍然覺得,兩個人不在一起或許會好一點,或許現在的信已經有人陪在他身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隻希望他能真正開心起來。
日落後,青川都會到附近小酒館喝杯燒酒,不為別人工作也不為自己工作,失去一直以來支撐自己的動力,一切也都失去意義了。慶幸的是他有足夠多的錢支付後半生開銷,便日複一日沉醉在酒精裏,像個幽靈般整天無所事事的在這個城市遊蕩。
東京還和過去一樣,除了人更多,樓更高,空氣中依舊彌漫著紙醉金迷的氣息。隻是在這熱鬧的城市裏,才更印襯出自己的落寞。青川自嘲的笑笑,一口氣喝光剩下的半壺酒,還想抬手招呼老板,門口閃過一個人,沒過多久,忽地又折回來站在那裏死死的盯著青川。
假裝沒有看到他,青川抬頭對著老板喊,
“再來一瓶燒酒,”
係著白圍裙的中年男子連忙雙手捧著酒壺上前,卻被人攔住,奪過手裏的酒,走到青川麵前,低頭看著他,
“青川哥……”曾稚嫩的臉上多了幾分成熟,小井心疼的輕聲開口,
青川緩緩抬起頭,看了看他,一臉淡漠的神情,伸手想拿他手中的酒,卻被躲開,
“你不能再喝了,”小井將酒緊緊抱在懷中,坐到青川身邊,“什麼時候出來的?怎麼都不告訴我,”
“你是誰,”青川微笑著看他,笑裏卻沒有一絲暖意,小井嘴角抽動了幾下,還沒開口,青川又接著說,
“我又是誰…”
小井看著他,不知該如何是好,之前無意從電視上看到他入獄的消息,找了很多人都說沒有辦法幫他洗脫罪名,眼睜睜看著,卻什麼都做不了,最後隻能隔一段時間就寄些生活用品去,這是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好多次,想去監獄探視青川,又怕他不願讓人看到落魄的樣子,便忍住衝動,隻希望有一天他能從那裏出來。原以為自己是恨他的,這些恨卻在漫長的等待中漸漸被丟棄了,此刻見到他,才知道,隻要他好,愛或不愛,早已無足輕重。
“青川哥,我送你回家,”小井想去扶他,青川已喝得爛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卻在小井觸碰到的刹那忽地抱住他,嘴裏喃喃著一些斷斷續續的句子,隱約出現信的名字。
“…先回家吧,”小井沒聽到一般,拉開他的手,用力將他扶起來,跌跌撞撞的走出門。
一切都還是原樣,房裏的擺設和記憶裏的沒有絲毫出入。諾大的房子,除了兩人的腳步聲,隻覺靜得可怕。走廊的燈壞了,小井摸黑費了很大力才把青川扶到床上。打開臥室燈,地上一片淩亂,到處撒落著衣服,撿起來才看清楚,原來都是信的。小井握著衣服沉默了一會,輕輕呼了口氣,不管過了多久,他還是忘不掉他。
青川睡著後,房間又恢複了寂靜。小井坐在地上,靠著床腳,閉上眼睛,不一會也進入夢鄉。月光灑進來,兩人身上都蒙上一層淡淡的白色。半夜,青川酒醒,腦袋像針紮般陣陣刺痛,扶著頭坐起來,才發現床邊躺著的人,心頭一揪,以為是那個日夜思念的人,
“信…”輕聲叫了一句,青川抑製不住激動伸手將他抱進懷裏,卻不是記憶裏的觸感,
“青川哥?”小井抬眼怔怔的看著他,
聽清他的聲音,才回過神來,連忙鬆開懷裏的人,青川坐在地上,深深低下頭,一言不發。
“…還在想他嗎?”小井的聲音如細流滑過,不著痕跡的敲打著青川的心,“想他就去找他啊,”
“哪裏找?”青川沉沉的說,像在自言自語,“已經過了這麼久,”
“是啊,已經過了這麼久,可是你依然愛他,不是嗎?”
“我的愛已經不重要了,隻要他好好的,”
“青川哥,你還想再把信弄丟一次麼?”小井的眼裏隱隱溢出晶瑩的淚光,“沒有你,他是不會快樂的,就像沒有他,你也不會快樂一樣,”
“小井,我…”青川矛盾的看著眼前的人,
“去找他吧,不管天涯海角都要把他找回來,”小井笑笑說,“你曾說過,信會等你,我想這次也一樣,”
青川沒有說話,背靠著床,發了一夜呆。直到天微微亮,才透過玻璃窗看到天邊雲層中射出的一縷光。心裏的陰影似乎也被輕輕撥開,那些久久壓抑著自己的痛苦終於在將要溢出的思念中一點點沉寂下去。
“小井,謝謝你,”青川站起身,拉了拉衣領,
小井隻看著他笑,已經知道他的決定,上前一步抱住他,輕聲說,
“青川哥,再見,”再見,也包括對你的愛和恨,從此以後,我會為自己而活…
踏上去澳洲的路,青川坐在飛機上看著手中的地址,經過多方打聽才知道吉原在那裏的住址。窗外的雲層飛速飄過,緩緩閉上眼睛,試想了無數個見到信時可能出現的場景,冷冽的臉上不由泛起久違的笑容。
墨爾本市郊的一條小路邊,紅色屋頂的別墅靜靜的立在陽光下,遠處不時傳來的海浪聲混和著海水的味道彌漫開來。青川盡力壓抑住內心的激動,邁著急促的步子向前走去。快要靠近別墅時,已經隱約看到花圃裏那個熟悉的背影,一個少婦盤著頭,正背對自己手裏握著剪刀修剪花枝。
“吉原…”青川緩緩走到她身後,喉嚨裏發出的聲音連自己都覺得不真實,
少婦怔住,剪刀簌的掉落在草坪上。
“…真的是你?”吉原回過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走到青川麵前,伸出手試探著觸碰他的臉,
“是我,”青川麵帶微笑,反握住吉原,“我出獄了,”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吉原眼裏閃著淚水,卻沒有掉下來,經過那麼多年,她已不再是那個輕易動容的女人,
“怎麼會…”青川的眼睛朝她身後看去,拚命在尋找著什麼,吉原看出他的急切,眼神隨即黯淡下去,低下頭不去看他,
“信呢?信在哪裏?”青川沒有發現吉原的異樣,語氣裏焦急且欣喜,
“彥一…”吉原看著他,後麵的話頓了又頓,
“…信,怎麼了嗎?”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來,青川的胸口開始緊繃,心髒快要掙脫出來,
“那邊,”吉原指了指遠處,是一片海,“他每天都會到那裏等你,可是,再也不會說話了,”
青川順著吉原指的方向望去,淺黃的海灘上,站著一個白衣男子,海風吹亂他的頭發,衣服在風裏徐徐翻滾,
“醫生說他受了很大刺激,我帶他去很多地方治過,都沒有用…他無法開口,也發不出聲音,”
青川眼裏好像蒙上了一層什麼,心上似乎被一雙冰涼的手捂住,僅剩的溫熱一點點冷卻下去。
信一直在等他,一直在等…
青川朝著那個身影奔跑過去,快要接近時,站在原地輕聲喚了一句,
“信,”
信聽到青川的聲音,全身顫了一下,回過頭時,已是滿臉淚水。
“信…再也不會離開你了,”青川衝上去將他按進懷裏,雙手緊緊扣住他的身體,等得太久,連這擁抱都已不記得該怎樣鬆開,隻是木掉一般,在他耳邊反反複複重複著那句話。
信閉著眼睛,死死抓住青川的背,喉嚨上下滑動,哽咽了幾次,終於和著海浪發出悲拗的哭聲。
再也不會分開了…青川看著遠處的浪花,低頭輕聲說,
我會帶著你和你的幸福,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