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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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略商,你聽到了嗎?”
原本躺在馬車中的魚天涼突然坐了起來。
追命自然是聽到了——那一聲女人淒厲的慘叫!
“我、我有點怕。”
追命擁了擁魚天涼,蹙眉。原本他們這是要連夜出城南下回名利圈總部的。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我們下去看看吧!”
“好。”
馬車架進一條靠近苦水鋪的小巷子。
兩個人下車,追命一手牽著魚天涼,一手舉起燈籠——“啪嗒!”燈籠掉在地上,滾了幾個圈,裏麵的燭光一閃一閃幾乎熄滅。
一愣之後,半天才使得出力氣——“朝朝!”
“顧惜朝!”
“惜朝!”戚少商一驚而起。
然後再也不能入眠。
華年睜了睜眼,小手抱住了原本是顧惜朝枕著的枕頭。
披上外衣,站在窗子前。戚少商抱著劍發愣。寒氣圍繞了周身,像是置於冰窖。明月一輪,那麼團圓。。。。。。“思君如明月,夜夜感清輝”。
我要怎麼抽身而退?
江湖有千斤,一個大俠擔八百。
誰知道,誰明白,誰理解,一個大俠挺身而出,他身後有多少無奈淒涼。。。。。。
在關上窗門的一霎那——紅樓頂上的燈亮了起來。
有萬分緊急的情況,紅樓上的燈才會被點亮。
接著是楊無邪匆匆跑來。
——已是五更天。
青灰的天沉沉壓著。厚重的雲遮著東方,不見旭日。
清明過後的風裏還摻著紙錢的味道。
我裹著被子站在一扇門後。這個時候楊總管來找爹,我有一種很恐懼的感覺。
“他——去了。”楊總管麵色蒼白,嘴唇發紫,攏在袖裏的手在顫抖。
“。。。。。。誰?”爹爹過了好久才開口。他雖然背對著我,可是我聽出了他語氣裏的恐慌。爹爹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說話。我聽著心裏更加慌。
“顧——”
楊總管深吸一口氣,發出了一個音就被爹打斷——“不可能!”
爹凶的令人可怕!
楊總管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顧公子,顧惜朝,他,死了。”
“。。。。。。”
楊總管又說道,“是追三爺送來樓裏的。現在屍體停在紅樓後堂。”
“。。。。。。”
“人死不能複生,樓主,節哀。”楊總管無力的垂著頭。
爹沒有說一句話,平靜得比他剛才凶起來還要可怕。
他站得很直,一步一步往紅樓方向而去,走得很穩。
被子掉在地上,我不覺得冷。我現在已經要凍死了!
楊總管在胡說什麼?!我師父怎麼會死呢?!那個笑起來風華絕代的師父,那個會用糖葫蘆誘迫我學習兵法的師父,那個教我出手狠辣的師父,那個會在我受傷之後抱著我整夜的師父,那個。。。。。。師父!我的“娘親”!
“不!”華年這一聲使盡了全力,眼淚湧下,吃力的跑向紅樓的方向。小小的身影畫寫著無助,又透著與他年齡不符的堅忍。
堂裏,跪了一片的人。
魚天涼看到戚少商,衝上去,扯住他的衣襟,一個巴掌扇過——“戚少商!你算什麼大俠!你的曠世俠義唯獨容不得顧大哥是不是?你待他的情意都是假的嗎?他,是因為你而死!”
他是因為你而死!
追命手攬過魚天涼,也不望戚少商一眼。隻是將大致的情況講了講,“我們聽到聲響,尋過去探個究竟。不料。。。。。。顧未蓮,那個冒充白婉婉的女人,是朝朝養母顧末荷的妹妹,她趁朝朝酒醉不醒,殺了。。。。。。殺了朝朝,然後自殺。”
戚少商一步一步走近那口紅木朱漆棺材,跪下來,手撫上顧惜朝冰冷的臉。
“我為我們想了很多很多的結局,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
我記得你挑眉的樣子,記得你睥睨天下的氣勢。
我記得你抿嘴的樣子,像孩子一般,招人心疼。
你笑起來,眉眼爛若星辰,嘴裏像含著一瓣桃花。你知道嗎,你對我笑,我想吻你。。。。。。
我想把全天下最深的愛都給你。
我們攜手走過那麼多個年華。
樹葉長了又落,綠了又黃。風荷開了又謝。
我們旗亭一遇,千裏追殺,皇城決戰,我們杭州重逢,結盟成親,聯手對遼,我們助宋退金,我們相約白首。。。。。。
“你陪我一輩子,我許你一生一世。”
。。。。。。
人生短暫,流水高山,我願陪你走過這一輩子,走過大漠蒼茫,梧桐飄黃,走到風舞殘陽,地老天荒。惜朝啊!我沒有忘!我不會忘!
我們一家人,我、你,還有華年,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家縱馬前馳,遠走天涯,再也不回首望身後。惜朝啊!我沒有忘!我不會忘!
我們行到水窮,坐看雲起,去過世外桃源般生活,醉倚斜陽,笑看紅塵浮生。惜朝啊!我沒有忘!我不會忘!
我們一起地老天荒白頭。惜朝啊!我沒有忘!我不會忘!
惜朝!
你不要躺著不動啊。。。。。。
你不要閉著眼睛啊。。。。。。
。。。。。。
“信我。”
“我信。”
“你也要信我。”
“我也信你。”
。。。。。。
“如果你放手,我會死的。”
。。。。。。
如果你放手我會死的!
如果你放手我會死的!
如果你放手我會死的!
“啊——”
那一日,我聽到了爹劃破長空的嘶吼。
那一日,我看到了爹流下紅色眼淚。
要多悲慟,才血淚行行。。。。。。
後來,來了一個女人,看她的裝束,應該是個金國皇族的婦人。
她像是連夜趕來的,風塵仆仆。一見到師父便跪了下去,哭得撕心裂肺。
她說:“我還是來晚了。”
後來我才知道她是金國的太子妃,是殺師父的那個女人的女兒。她叫碧容。
她跪在那聲淚俱下的問爹要一樣東西。
她問:“戚大俠,翡翠白玉鐲可還在你手中?”
爹爹流著血的眼睛依然看著師父,“是。”
“把它交給我!”
那個叫碧容的女子竟然要師父的娘留下來的遺物!我們怎麼可能會給她呢?!她冒名闖進金風細雨樓,又是仇人之女,若不是爹爹在這,我早殺她了!
“它就是女媧草!”
碧容跪著爬向爹,扯住爹的衣袖,“戚大俠你要信我,真正的女媧草並非草藥,也並非不存於世的神物,它就是你手上的翡翠白玉鐲!它配上神仙血可以救顧公子一命!你要信我!”
“我知道我娘殺了你心愛之人,你也恨我入骨。可是人命關天啊!給我一年的時間,我還你一個完整的愛人。”
爹爹慢慢的轉頭看向她。
碧容還是跪在那裏,“一年。給我一年的時間為母親贖罪,也給你自己一年的時間。一年之後,戚大俠若可以放下江湖千斤擔子,就來找我。”
。。。。。。
一年?隻要一年,師父就可以起死回生了嗎?
我不安的看著爹抱起師父,將他小心翼翼的抱上馬車,然後從懷裏取出一隻流光溢彩的鐲子,放在碧容手中。
馬車漸漸遠去。
天漸漸亮了。
爹還站在那裏望著。
我走過去牽住他的手。冰涼的手。
“爹。。。。。。”
爹回過頭來,摸著我的頭,對我淡淡的笑著。
他血色的眼,他微揚的嘴角,他一深一淺的酒窩。。。。。。
“爹。。。。。。”我看著爹,又哭了。當日被金兵捉拿,嚴刑拷打我都沒有哭,可是現在,我的師父生死未卜,我的爹悲痛麻木。。。。。。我的眼淚不可控製的往下掉。
“華年,我們等一年。”
“好。”
一年,不過隻是春夏秋冬四季輪回。
一年,卻是那麼多個寂寞寒心的日夜交替。
靖康二年(1127)五月,趙構於臨安(杭州)正式即位,重建宋王朝,是為宋高宗。叛臣張邦昌被殺,成為宋朝唯一被殺死的文臣。高宗即位的第二年,金國又繼續大舉南侵。於公元1129年金國又立劉豫為帝,國號齊,持“正統”(史觀者稱為“偽齊”),以加強對黃河以南地區的統治。宋高宗在位初期年輕力壯,有意抗金,收複河山,重用主戰派,以李綱為相、宗澤鎮守汴京。曾多次大敗金兵,令局麵稍為穩定。
靖康二年五月,金風細雨樓厚葬前代樓主王小石;八月,金風細雨樓所在汴京的分部(總部已經遷置臨安)與六分半堂在苦水鋪發生激戰,六分半堂內出奸細,大敗於風雨樓,實力頓減,偏於開封北麵,一時難以擴展勢力南下;靖康三年,金風細雨樓在樓主九現神龍戚少商帶領下,完全掌控大運河的漕運,風雨樓為江湖第一樓的地位完全確立。靖康三年五月,傳聞戚少商退居風雨樓幕後,將一部分大權交移至楊無邪手中,此後江湖之事,鮮少有他出麵。
“爹!”小少年策馬飛奔在大草原上,呼喊著前麵的白衣男子,“我們為什麼打道回府?不去金國了嗎?”
“看信!”
華年飛身接過,又穩穩的落在馬背上,風揚起他落在頸間的烏發,很是颯爽。
這一年,華年跟著戚少商苦學功夫,武功大有長進,不再是當年那個隻會發暗器的小男孩了。
“信上說師父去了另一個地方,是什麼地方?為什麼碧容說爹一定知道?”
“因為那啊,是我與你師父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浮生三歎,不歎悲歡,一歎花疏酒淡,再歎無人知弦斷,三歎夜已盡,春將闌。
浮生三唱,不唱離殤,一唱明鏡秋霜,再唱積塵小軒窗,三唱人已老,秋將涼。
一片大漠黃沙。孤煙直,落日圓。
旗亭酒肆外麵的燈還亮著。在夾著黃沙的北風中溫柔的搖曳。
戚少商與華年翻身下馬。
戚少商聞到了杜鵑醉魚的香味,還有炮打燈的那股烈勁!
高台之上,坐著一人。一襲青衣,卷發翻飛,對著他微微一笑。此人風華絕代,此笑傾國傾城。
華年跟著戚少商上來,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忍不住未語先笑。
“師父啊!”
顧惜朝摟住撲入自己懷中的孩子。
華年,明亮的大眼睛,微翹的唇,頭發卷卷於後腦勺高高的紮氣一束,顧惜朝驚喜的摸著華年的白玉般的臉,“華年,你長大了。。。。。。”
久別一年看到顧惜朝的戚少商,眼裏仿若閃爍著星光,“惜朝,我和孩子來接你走。”
惜朝,我答應你的事,再也不會負你了。
不負如來不負卿。
“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溫熱的心上。
。。。。。。
“惜朝。人生短暫,流水高山,我願陪你走過這一輩子,走過大漠蒼茫,梧桐飄黃,走到風舞殘陽,地老天荒。我們一家人,我、你,還有華年,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家縱馬前馳,遠走天涯,再也不回首望身後。我們行到水窮,坐看雲起,去過世外桃源般生活,醉倚斜陽,笑看紅塵浮生,我們一起地老天荒白頭,你說好不好?”
“好。”
凝眸處,流不盡弱水三千。
“你陪我一輩子,我許你一生一世。”
十指相扣,生死與共。
地老天荒白頭,這就是你陪我的一輩子,這就是我許你的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