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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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金風細雨樓。
拉著紅布,一條條,長長的,蔓延在各座樓頂之間,不緊不鬆,風過輕搖。
戚少商一襲白衣,站在白樓上看著樓內熱鬧非凡,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與他在連雲寨拜香。。。。。。之後的回憶都是染著血的。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戚少商一點一點蹙起眉,把世間沉重的寂寞都聚在自己眉眼。再又緩緩的勻開一個微笑,微微的微笑,世間的深情都彙於那一刻的展顏。惜朝。。。。。。情不知所以,一往而情深。
“楊總管。”
楊無邪有些心驚,自己輕功不錯,沒想到剛上樓就被戚少商察覺到了,可見其內力的深厚。他清了清嗓子,剛想說話。
戚少商比他搶先一步——“惜朝還沒回?”
楊無邪掌握樓中情報網,消息掌握得數量與速度都可以與名利圈相比。但是,楊無邪露出了為難的神色,“樓主,顧公子除非不在意讓在下派人跟,否則,我真是沒法子準確把握他的動向。”
戚少商笑笑道,“那他八成是被請去皇宮裏了。”
戚少商淡淡的笑意還掛在酒窩深深的臉上,“他今日不在也好。”
今日金風細雨樓大擺酒席,慶祝總部遷置杭州。其實,風雨樓的勢力早已在顧惜暮在世時,就在寒冰暮雪閣的幫助下南渡成功。但是,汴京的力量不能全抽,因為這裏畢竟是大運河起點,失了京城,就失了河運的一半的掌控權。所以,今日風雨樓大擺宴席,真正用意是告誡對手們,在京城,風雨樓的力量依然在,妄想背後搞鬼的人最好看清時勢。作為風雨樓的樓主,戚少商不得不出麵。
“小石兄,當初你找我做代樓主,我答應你隻有一個條件。不知你可還記得是怎麼答複我的。”
“君子一諾九鼎。我王小石雖然稱不上什麼君子,但我們兄弟一場,我豈會過河拆橋!當初我命在旦夕將風雨樓的重擔交給你,你二話不說替我頂起,如今你要走。。。。。。我也不會攔你。戚少商,你對得起金風細雨樓!”
“小石兄,我。。。。。。”
“少商啊,為兄還是有最後一件事拜托你。”
“請講——”
“。。。。。。那一日還要請你以樓主的身份出麵。一來我們好交接樓主的位置,二來,我們與六分半堂結盟的關係結束,要防著六分半堂滋事。”
“六分半堂為何要滋事?”
“這——”
“小石兄你是不是還有事情瞞著我?”
鑼鼓陣陣。
請來的戲班也壯著膽子在樓前開唱起來。
“樓主,我們該下去了。”
“楊總管。”戚少商下樓下到一半,轉過頭來,懷疑的目光刺在楊無邪的臉上,“你也知道是不是?你們卻都瞞著我?”
楊無邪不動聲色。
戚少商搭在樓梯扶手上的手不自覺的用力,木頭就龜裂開了幾條痕。
“那時候,我們與六分半堂結盟,小石兄答應了雷純什麼條件?”
“嘿——”王小石一手拎著一壇酒,朝樓上的戚少商大喊,“少商兄,快下來!別讓兄弟們等急了!”
戚少商看了看樓下的王小石,抿了抿唇,下樓。
樓內擺著數十張大圓桌,美酒佳肴正上著。
兄弟們大碗大碗幹著酒,劃著拳。歡聲笑語一片。
王小石看著戚少商雖然笑著,可是眉頭鎖得緊,拍拍肩,“嗨,你家惜朝一不在你就心神不寧的!”
戚少商也不解釋,隻是笑笑,接過一個弟兄呈上來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樓主,這酒可烈呢!”
“我喝過比這更烈的酒。”喝下去是一頭的煙霞烈火。辣了喉嚨卻暖了心。
“還有比這烈火更烈的酒?”那弟兄不信的樣子。
王小石嘿嘿一笑,“我們戚樓主的定情酒比這烈多了!炮打燈你們知道不知道?連雲寨!旗亭酒肆!不摻水的炮打燈!”
一聽到是“定情酒”,大家都笑開了。
戚少商瞪著大大的眼睛望著王小石,“你還知道什麼?!”
“你們兩個的事,大街小巷隨便拉個說書人出來都可以給你說上三天三夜!”
呃?戚少商失笑。撓了撓頭,臉有些紅,有些窘迫。
“來咯!荷上香醋魚!”
“來來來兄弟們幹!”
“野菇燉鹿肉!三鮮切鴨掌!上菜咯!”
大家吃喝著,說笑著。
台上的戲子咿呀咿呀的唱詞細音被掩蓋得模糊不清。大紅衣裳的花旦腳下翩翩,長抽揮舞,側著身子璿轉著。
“我願與君長相廝守我與你白——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割破長空!
眾人一驚,往戲台上望去。
那個花旦胸膛被一箭穿過,釘在了戲台的柱子上。大紅衣裳飄啊飄,血一股一股湧出。那花旦動了動唇,拚了勁的唱完此生最後一句——“我與你白頭偕老醉臥千年。。。。。。”
“啊!”台上的戲子們全亂了套,逃命般的往後台奔去。
樓中的一名弟子,砸了手中的碗!
“瞎了你老母的眼!敢在風雨樓殺人!誰?!是誰?!”
他一聲吼,其餘弟子通通都摔了手中的碗,氣憤的叫囂起來。
王小石一掌拍在桌子上,“都住嘴!”
戚少商仔細的環顧四周,沉靜得十分可怕,龍魂一點一點出鞘,“若還要在下親自請,恐怕就見外了啊雷堂主。”
“戚樓主說笑了。”
眾人抬頭望去——各樓間連著的紅綾布被利器割斷,紛紛揚揚落下。一個男子扶著一名女子緩緩落地。可見那男子功力不可小視。
那女子修眉美目,姍姍毓秀,見著眾人,即使是敷衍的一笑都絕世傾城。那一雙美目裏,即使覆著寂寞,也有唱不盡風姿,道不完的故事。
“六分半堂雷純。”她仍然在淡淡的笑,“今日不請自來,望戚樓主見諒。”
她身後的男子,低著頭,低頭的姿勢有些說不明白的怪異。他站在雷純身後,就像守護了她生生世世。
“遇雪尤清,經霜更豔”,雷純。“顧盼白首無相知,天下唯有狄飛驚”,低首神龍狄飛驚。
戚少商點點頭,“久違。”
感覺到殺意,狄飛驚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依然沒有抬頭。
“雷堂主大駕光臨風雨樓,怎麼不走正門呢?要送在下禮物,為何是一條人命呢?”
雷純含笑默了默,才幽然的開口,“戚樓主的龍魂劍,果真是上古神器。隻不過對我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出鞘,不妥吧!”
她手無縛雞之力?戚少商笑了笑。雷純,這位身無武功的女子,一肩扛起六分半堂至今的本事江湖上何人不瞠目結舌。
“所為何事?直說吧雷堂主。”戚少商一向喜歡直接解決事情。
“雷、雷堂主!”王小石終於忍不住挺身而出,“我與你的事,何必牽扯到我們背後的勢力。”
雷純偏著頭靜靜的望著他。
王小石垂下了頭。
龍魂已經完全出鞘,戚少商的表情已經表明了他忍耐的限度,“小石兄答應你了什麼?”
雷純側過頭,“一條命而已。”
“少商兄!”王小石幾步攔在戚少商前麵。
“這就是你當初為了救風雨樓答應六分半堂的條件?把命送給雷純?!”
“我欠她的。”
“雷堂主。”戚少商厲聲問雷純,“為什麼?”
“好像現在這世間,都盛行男風啊。”雷純先是說了這麼一句話,頓了頓,才不緊不慢的說出下麵的話,“王小石,你欠的不是我,是溫柔。她不告而別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以為,她怎麼了?她,死了。我一直視她為親妹妹,而你,卻害死了我妹妹。你不愛她,為什麼不放開她,讓她傻傻的以為你還愛她。而你,你以為你與白愁飛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是不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王小石,你自己說,要不要把命還我妹妹。”
這麼多年了還是瞞不過,該來的還是來了。楊無邪在心裏重歎著氣。
戚少商不緊不慌,反而勻開一個令人滲寒的笑,“雷堂主與溫柔姑娘情如姐妹,這我確實知道。不過——你要殺王小石,全然是因為她嗎?你比誰都清楚,感情的事情勉強不來。照你這麼說,那王小石是不是該先殺你替蘇夢枕樓主報仇?”
戚少商看似隨意的挽出一個劍花,可那劍氣卻萬分凜冽,若不是狄飛驚隻身運氣護住雷純,隻怕六分半堂堂主現在臉上已經被劍氣劃開了花。
“六分半堂要進擊風雨樓,還用這些爛借口。雷堂主,你的本事不至於如此吧。”
雷純笑笑,一派風輕雲淡,“那就不妨看看。”
汴京皇宮。
距離宋金宮闈之戰已經過去幾日,可是皇宮裏那股血腥味還是沒有散去。
顧惜朝習慣了殺人流血,對於這種味道沒什麼特別的感觸。
趙構受不了,動不動就掩著口鼻。
“你就要跟戚少商走了吧?”
“嗯。”顧惜朝口裏應著,心裏卻忐忑著。那晚戚少商的態度讓他很是擔心。
趙構無比惋惜,“你若留下來助朕治理天下,那朕就天天供著你燒高香。”
顧惜朝淺淺一笑,“皇帝折煞草民了。”
趙構搖著手中的扇子,“你知道今日朕為何找你來。”
“你想聽什麼?”
趙構搖著手中的扇子停了停,扯出一個無奈的笑,“你都講好了。”
“天下哪有白吃的飯。”
“哦~”趙構一副“就知道你會這樣”的表情,“說吧,隻要朕能做到。”
“第一,從今以後,隻要金風細雨樓在一天,大宋皇室就要保一天。以風雨樓為首的江湖白道勢力必須得到皇權的保障。”
趙構思量之下點頭。
“第二——”顧惜朝伸出一手。
“做什麼?”趙構問。
“把你手上的扳指給我。”
“什麼?”趙構霍然起身,“大膽!這是皇族祖代相傳的寶物,代表在位皇帝可行使的一切權利!”
“這個,我會不知道?”顧惜朝收回手,“皇帝舍不得,在下就告辭了。”
“你——你站住!”趙構攔著人道,“你要這羊脂夜玉扳指做什麼?難不成還想當皇帝?”
顧惜朝睨著眼睛哂笑,“不過是為自己留條後路而已。”
“羊脂夜玉扳指在手,千軍萬馬都調的動!”
“因為有價值,我才要。顧惜朝不信什麼承諾,就算你做到了在位不牽扯我與戚少商,那下一代皇帝呢?下下代皇帝呢?”
“那朕如何信你拿了這扳指不會反朝廷呢?”
“皇上不必信我,信戚少商就可以。”
“你們兩個——”趙構坐了下來,扇子啪的一聲摔在桌子上,鐵青著臉,咬牙一狠心,取下右手大拇指上的羊脂夜玉扳指。
顧惜朝按住扳指半會,才放進自己的衣袋中。
“現在,朕要知道自己拿它付出的交易值不值得了。”
顧惜朝整了整衣擺,故作無所謂的樣子。等到趙構耐心耗盡,才悠悠開口。看似隨便,卻語氣深沉認真。
“其一,宮闈之戰,金國慘敗,不會立馬進攻大宋,但是金人會深記此仇。如果宋在逼,難保他們不會背水一戰,這樣吃虧的定然是宋。所以我們要退一步。”
“怎退一步?”
“皇上既然還沒進行登基祭祖,不妨將京城牽到杭州。在杭州重新登基為皇。將我朝勢力遷移南下,補充實力。然後與金朝東沿淮水,西以大散關為界訂立停戰之約。金國會覺得自己得了好處,自然會簽約。其實那一代地方經曆連年的戰火,對宋而言也沒什麼擁有的必要了。”
“第二呢?”
“第二,皇上不要忽略了已經崛起一方的西夏、大理。能連則連,不能連則滅。”
趙構思考著顧惜朝的話,不自覺的點著頭。
“第三,黃河已被金軍渡過,我們無法再防。但是,長江不能失守。此河無比重要,要派重兵時刻把守。”
“第四,皇帝在用人方麵最需要注意。”
趙構愣了愣。
“我聽說,皇上要立秦檜為相?”顧惜朝冷哼一聲,“皇帝莫不是在說笑吧?”
趙構咬了咬下唇,“沒有。朕確有此意。”
“。。。。。。說到底,這也是皇上自己的事。我隻是把話擱在這,任秦檜,必亡宋。皇上愛如何就如何。”
。。。。。。
一名太監遠遠的站在宮殿外,尖著嗓子傳報消息。
顧惜朝聽著一點一點皺起眉頭。
趙構瞧了瞧他的臉色,知道留不住人了,揮了揮手,“你家官人急了。你走吧。”
顧惜朝也不惱,聞言起身就走,連一句告辭都沒有。
趙構望著顧惜朝離開的方向,握緊了拳頭。任秦檜,必亡宋。顧惜朝的話還回蕩在耳邊。趙構低低的笑了出來。會之。。。。。。我賠上整個國家也要留住你。
顧惜朝一出宮門,就看到有人等著自己。
“顧公子,我是名利圈的人。我們魚老板要我送消息給你。”
“什麼消息?”
“金風細雨樓有難。王小石被六分半堂雷純逼迫自刎。”
顧惜朝一時驚住,王小石之死對風雨樓對戚少商而言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顧公子?”
“你。。。。。。你接著說。他們有交手嗎?”
“有。但是王小石一死,雷堂主就在狄飛驚保護下離開。其餘沒有逃走的六分半堂弟子皆被風雨樓所殺。”
“我知道了。你走吧。”
話音一落,顧惜朝已經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