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五十嵐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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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司在欲裂的頭痛中醒來,覺得腦漿簡直像被導彈轟炸過一樣搖搖欲墜。
他一隻手撐住額頭,另一隻手扶在床邊慢慢向床下挪動。
他以為身下的是自己家的那張硬邦邦的木板單人床,所以身體習慣性地隻把雙腿轉了個彎便要站起來,誰知床的麵積太過寬大,他隻有腳踝以下的部分是懸空的,結果重心一個不穩,稀裏糊塗地栽在了地板上。
這下不僅是頭了,連身體的每一塊骨頭都在抗議地嘶叫,望月司抱住腦袋發出難過的呻吟。
一陣嘡嘡嘡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門被慌忙地打開,望月感覺到有人在靠近自己。
[你沒事吧?]
聲音是自己所陌生的,雖然溫潤地很讓人舒服,但是認生的望月還是伸手推了推那人的身體。
[別…別靠過來……]
他的胃在翻攪,好想吐。
[哇啊!]
真的吐了出來。
望月兩手支著身體,吐了個昏天暗地。等他腦袋終於因為穢物被排出而清醒些時,才發現自己麵前的男人正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眼神稍稍往下,便看到了自己的罪證,正一點不少地傾倒在了男人的雙腿上。
[呃!抱、抱歉。]他坐起來,尷尬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對方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對自己安撫地笑了笑,站起身來。他站在地中間茫然了一會兒,最後走到臥室靠牆的壁櫥裏,拉開櫥櫃,從裏麵翻出一件衣服。然後他又回過來看了望月一眼,轉過去又從壁櫥裏掏出一套衣服。
手裏拿著一堆衣服的男人走過來,在望月的身前蹲下,遞上最上麵的一套睡衣。
[這是我上個月新買的……如果不嫌棄的話……]他看了看望月被弄髒的衣服。
望月因為對方褲子上的贓物而感到厭惡,雖然是自己吐的東西,但是那股惡臭還是讓他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趕忙從對方手裏接過衣物,望月對這個陌生男人還是抱有戒備。
[那個,]男人又開口,[是你先洗…還是我先?]
這種征詢的口吻帶著某些卑微的味道,望月心想這家夥肯定屬於那種世間少見的老實人,所以不自禁卸下了些提防。
[我先洗好了。]他十分不客氣地說道,完全不管對方還在滴答自己口水的褲子。
[嗯,好。]男人點點頭,也沒有什麼異議。他跟著望月重新站起身來。[我帶你去浴室…。。]
[不用。告訴我在哪個方向就好。]說著,望月已經向門口走去了。
男人遲疑了一下,才道:[右、右邊。]
走出臥室的望月,才發現這個房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鏤空的中間部分是一樓的客廳,從落地窗投射進來的陽光把寬敞的屋內照得分外明亮,裝潢風格是偏向於現代派的簡約係,看起來幹淨而清爽。
二樓的房間呈環繞型,七八個房間,千篇一律都用同一種門花樣式,望月頓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他機械地轉過頭,嘴角有些抽搐地問男人:[你能…帶路嗎?]
進入豪華寬敞的浴室,男人又非常周到地告訴他哪邊是熱水哪邊是涼水,可是在望月嫌麻煩要他直接把水調到適合的溫度時,男人又笨拙地半天沒調明白,還時不時地把自己的手給燙到。
[喂,這真的是你的家嗎?]不耐煩的望月,忍不住抱怨道。
不過早先也確實懷疑過,這個溫厚老實的男人,無論從哪方麵看都透著窮酸味兒,根本不像能擁有豪華宅邸的人。
男人無措地放開控製閥,囁嚅地回答:[上、上個月…新買的…]
[好了好了,你出去吧,我自己來搞定。]一把推開男人,望月自己站在蓬頭下麵試水溫。
男人在身後還不忘叮囑:[那個,毛巾在這個櫃子裏…還有,還有沐浴液和洗發水在這裏…。]
[知道了知道了。]沒有回頭的望月敷衍地應答。
[那、那你有事,再叫我。]
聽到門終於被關上,望月才忍不住咬牙切齒地咒罵一聲。
忘恩負義地片岡,居然把自己仍給了這麼一個囉嗦的家夥!
清洗過身體後,望月才去翻找男人所說的沐浴液和洗發水。X洗盆下的櫃子裏除了兩瓶同種牌子的沐浴液和洗發水外,隻有一大袋的衛生紙,幹淨得還真像來不及添置的新房。
沐浴液的味道非常好聞,望月倒出了一大堆,弄得渾身全是泡沫,衝洗的時間就長了些。等他一邊擦著頭發走出浴室時,那個囉裏八嗦的男人已經把臥室打掃幹淨了。
[咦?你洗澡了?]望月發現他換了褲子,而且頭發還滴答著水。
[哦,]男人不好意思地摸摸臉頰,掛著笑。[我忘了,臥室裏也有浴池…。。]
簡直是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望月疲憊地坐在大床上,屁股陷下去的感覺讓他整個人又湧起了困意。
[你叫什麼名字?]望月問道。
男人驚愕地發出一聲[咦]。
望月把一隻腿疊在另一隻上麵,右手很自然地伸進衣服袋裏掏煙,後來才明白自己的衣服被扔進了洗衣桶裏。
[有煙嗎?]望月問。
[呃,沒有。]
泄了口氣,望月又把眼睛定在男人身上。
[你還沒回答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你、你不記得我了嗎?]男人用委屈的口氣反問他。
望月睜大了眼。[我認識你嗎?]
過分長的頭發,雖然有點偏稀,不過很黑;臉上的皮膚也非常白,但是因為太過瘦弱的關係總顯出一種病態感;大黑框的眼鏡遮住了眼睛,所以無法準確辨識這家夥的眼睛是大是小,眼瞳倒黑得過分單純。
渾身上下都一副羊羔模樣的男人,望月不覺得自己過去的二十五年來有交往過這類人。
但是一聽到望月疑問句的男人,眼皮失望地向下一拉,泫然欲泣地可憐模樣令望月忍不住慌忙辯解:[那個,我、我這個人健忘,對不起啊。]
[不,是我冒昧了。]男人嘴角苦笑開來。[以前,高中的時候望月君也隻是和我說過幾句話,所以如今把我忘記也是情有可原的。]
[呃,高中的……同學嗎?]
[嗯。我是五十嵐秋裏,坐在你後麵的那個。]跪坐在地上的男人抬起頭,臉上掛著希冀的笑容。
聽到這個名字後,望月這次沒有辜負男人的期望,真的把他想起來了。
五十嵐秋裏是整整比他們這一屆大三歲的插班生,聽說是因為身體不好的原因而在家休學了三年。他這個人有點不喜歡說話,再加上不是同齡人的關係,班上的同學們都很少和他來往,連坐位子,老師都把個頭並不是很高的他安排在了最後一排。當時的望月身高正飛速增長,所以也在後麵的位置。
他本人對五十嵐秋裏的印象並不是十分深刻,因為喜歡運動的自己每到下課休息時間都會跑出去玩足球,腦海裏隻殘留這家夥埋頭學習的模樣。隻是期末的時候,自己多會向他借筆記來看而已。
[喔,是你啊!]對認不出老同學而深表愧疚的望月,誇張地熱絡起來。他附下身去拍拍五十嵐的肩膀,笑道:[你比以前白了不少嘛,害我都沒認出來。]
男人笑著低下頭去,身體因為望月大力的拍打而微微向一邊傾斜。
沒有得到熱情回應的望月有點悻悻地,覺得對方可能還在生自己的氣,隻好努力找話題來說。
[呃,那個,你現在過得怎麼樣?]
話說出來就後悔了,如今擺在自己麵前的華麗房子,在在說明著主人高貴奢華的生活。
[還好。]男人隻是簡短地回答。
[唔,是嗎。]
真是個無趣的男人,望月在囉嗦的缺點上又加了一條。
兩人都默不作聲了,這讓一向心直口快的望月有點憋悶,就站起身來。
男人受驚似地抬起臉,脫口問道:[早餐……要不要吃?]
原來一直悶頭在考慮這個問題嗎?麵對如此不幹脆的家夥,望月苦笑出來。
[好啊,肚子正叫著呢。]
男人的嘴角就輕輕揚了起來,少女般青澀的表情。
[那,我們下樓吧。]男人從地上爬起來——望月第一次見到跪坐在地上的日本人,居然會用這麼笨拙的姿勢站立。[廚房在一樓,但是我不會做東西,所以隻有牛奶和麵包……]
從旋轉樓梯上下來,整個一樓的情景就完全顯現在眼前了。即便是在二樓已經大略看過一眼的望月,還是不免驚歎房子的寬敞度,簡直就像豪門旺族的專利一樣。
[喂,你是做什麼的?]望月忍不住問道。
這樣唐突的發問是不禮貌的,而且又是這種涉及隱私的問題,但是望月想,既然是同學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
男人開冰箱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望月聽到他吞吞吐吐地回答:[是、是軟件……方麵。]
[哦?現在做軟件這麼賺錢啊。]
望月並不了解軟件業,所以隻是隨口這麼說說。
男人從冰箱裏拿出兩份麵包和香腸,走到餐廳的桌子前,臉上的笑有些不自然。
[做軟件……也很累的。]男人小聲解釋著。[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嗯,看出來了。]望月笑著指指男人厚重的大黑框眼鏡。[以前我可不記得有這麼厚呢,簡直就像酒瓶底。]
[是、是嗎。]扶了扶眼鏡,笑了笑,他轉過身去拿放在微波爐裏的牛奶。
望月啃了口麵包,又掃視了房子一周,覺得這麼大個屋子隻有兩個人實在有夠空曠的。
[你一個人住嗎?]
[嗯。]他點下頭,將兩個裝滿牛奶的杯子端上桌。[杯子有些燙,你要小心。]
嘴巴裏塞著麵包的望月點點頭,看著男人在自己對麵拉開椅子坐下。
[不會寂寞嗎?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
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捧著杯子喝牛奶,聽到問題後,便匆忙咽了下去,端端正正回答:[還、還好。]
沒有經過緩衝的牛奶估計是燙到了喉嚨,男人的表情有些扭曲,臉色變得慘白。
[喂,你還好吧?]望月關切地注視著他。
男人抿著嘴唇搖搖手,從椅子上慌亂地站起來跑到廚房,倒了一大杯水喝過之後才籲了口氣。回來時,臉上掛著羞澀的笑意。
[我忘記它還燙了…。。]
唇角還殘留著乳白色奶液的男人,少女般容易害羞的性格,這讓望月覺得非常好笑。
[你真是笨得可愛呢。]衝口而出。
男人怔愣了一下,又恢複那種好似被誇獎了一樣的表情,臉頰慢慢湧上一種粉紅色,笑得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