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景亭，秋已深。王府的花草樹木漸現凋零之勢，唯有欄檻處幾株雛菊逐漸繁榮起來，在蕭殺的秋景中添了幾分生氣。
    我坐在亭中木椅上，瞧著一院子的荒涼發呆。
    “馨兒，你對黎索說的話是不是真的？”軒轅千澈的聲音突然幽靈樣鑽了出來。
    “你聽到了？”我問。
    他沒有回答，一般不回答也就是默認。他背對著我，我看不出他此刻的表情，心中也不知如何回答。
    “那麼太子是什麼時候帶走黎索的？”我轉了話題，繼續問他。
    “我不知道，我救過你之後，仍然不放心就又看了一會，當風花雪月四女出來後我就走了。”他的聲音平靜如這園中的秋光。
    沉默，我說，“倦夜王子似乎不是普通人啊！”
    “他本不是大宛人，是中原人。而你當初也隻猜對一半，我不是慕容家的人，但我師傅確是慕容家的。”
    “慕容家的武功向來不傳外人？”我驚奇地問。
    “師傅是慕容小羽，因錯被逐出了慕容家，救了當時年幼的我。”他的話已似把他完全帶入回憶之中。
    “這個秘密，你就這樣告訴了我？”我輕輕問，把他的思緒拉回現實中。
    “隻因為我也想知道你的秘密。”
    原來是交換，我心中暗暗歎一聲。對他這麼個人，我好像沒有把握玩得過他，何況此時我心已亂。“什麼秘密？”
    “你究竟喜歡誰？”他說話時回過身來，看著我的眼光讓我一時心亂如麻。
    “我，你說呢？”我微微一笑，挪開目光，裝作不在意的俯下身去摘那朵即將開放的雛菊。
    “花草也有生命，為什麼要傷害他們呢。”一個男子輕柔的如春風撫摸的聲音傳來。
    我抬起頭，手停在菊瓣上，麵前是一個白衣男子，豐神如玉的男子。
    和軒轅千澈完全不同的男子，軒轅千澈的軒逸挺拔，眼前男子沒有，而眼前男子的清新自然，則是軒轅千澈所缺。
    “這是……”我停住，轉過身去看著軒轅千澈。
    他看見白衣男子，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卻連我都感覺到他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突然就靜了下來，他緩緩道：“我沒有太多的朋友，但他一定是我的朋友，一生的朋友。”
    他是雲華月。
    雲華月，這男子本身豈非也如雲中一輪華月般讓人舒暢，讓人安心？
    “就知道你會來的。”軒轅千澈淡淡一笑。
    “那現在我們要先找一個人。”雲華月微笑著。
    “誰？”我問。
    “倦夜。”
    “他應姓唐吧。”我突然明白什麼，接下一句。
    “你還是如此的聰明，隻可惜我看不見，現在我才有點惋惜自己是個瞎子了。”還是淡淡的微笑。
    在我聽來卻是猛地一震，他竟是個瞎子！這麼樣的完美男子竟是個瞎子，我不禁用微微憐惜的神色望著他，發現他的眼睛空洞洞的，死灰一般。
    “不必為我惋惜，我是個瞎子，但我從來不認為我比別人悲慘。你聽到過花朵開放時那種蓬勃的生命力嗎？你聽到過秋葉落地時那種璀璨的離歌嗎？你覺出現在空氣中彌漫的都是秋的氣息嗎？”他說著，臉上依然帶著那種微笑。
    我驚呆了，他確實不需要任何的同情，在他眼裏，或許我們才是應該被同情的。他可以感受到一切的美，比所有眼睛完好的人都多的美。我突然想起古龍武俠小說中的花滿樓，而眼前的雲華月幾乎是和他相同的人。世上真的有這種人，我驚訝得不知說什麼。
    “馨兒，我們走吧。”軒轅千澈拉了拉尚在震驚中的我。
    雅風軒，秦王府的客房。
    雅風軒中種滿紫藤花，花早已凋零，留下殘敗的花架爬滿了窗子。
    夜就這樣悄悄拉開帷幕，風吹過，飄搖的花架映的窗上影影綽綽，一窗細碎的影子舞蹈著，跳躍在窗前的人影臉上。
    悠揚的笛聲傳出，在清寂的夜中聽起來纏綿淒涼，好像一腔的離愁別恨都在輕輕揮灑。
    “是他，這笛聲我聽過。”雲華月突然道。
    軒轅千澈的眼睛也亮了起來，是他無疑了。
    他是誰呢，他是唐家人，為何在大宛做了王子呢？
    “王爺王妃和雲公子既來了，就請進吧。”倦夜的聲音從窗內傳來，燭火時明時暗，好像並不真實。
    三人進入，秦王府的客房，還是很舒適的。古樸的木桌，雕花的木椅。茶桌上有茶水，隻聞那香味，便是上好的鐵觀音。
    “倦夜王子，在下有幾個問題想請教？”雲華月依然溫文有禮，麵帶微笑。
    “雲公子請講。”
    “唐門三年前有個高手，叫唐凝，你可認識？”
    “認識。雲公子怎麼知道我認識？”
    “瞎子的耳朵一般都比正常人要好的，所以我聽過的聲音也不會忘的。”
    “是，我就是唐凝。”
    “唐家在追殺你，我們可以幫你，但你不要再為你的主人做事。”雲華月淺淺笑著，那句話任誰聽了都覺得不可不聽從。
    “但他們抓了黎索。”唐凝停了片刻，緩緩道。
    “我可以救黎索。”我突然道，但他們都不知道我這一句話說出要多大的代價。隻因他們都不知，藍家才是軒轅盛易的支持者，軒轅盛易此時想反壓父親，已觸怒了父親。而我可以借著藍家的勢力，暫時壓製軒轅盛易。他們更不知道，藍家到底有多大的勢力。藍家暴露出的實力隻是冰山一角，藍家的強大已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但事後我才知我的小聰明對我今後的生活帶來什麼樣的改變。一步的距離，我已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