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段慘不忍睹的經曆，何旭楷的身體就忍不住隱隱作痛。不過，好在他現在能從一開始的三分鍾延長到七分鍾，不僅如此還能做到幾次反擊，也算是一種進步了。
    我記得昨天湛哥說他這次要使用緣……能在榴彈的爆炸中活下來……那究竟是什麼緣啊？隨時隨地製造爆炸？我……還是自求多福吧。何旭楷像是認了命的朝訓練室走去，結果走了沒幾步，他就遠遠的看見郭湛站在門前，在和某人說話。
    “湛……”他原想上前跟對方打個招呼，卻在看清另一個人的樣貌後直接停下了——那個人居然是聶辰逸！
    雖說何旭楷現在是和孫敬昂以及聶辰逸一起生活，但他在家裏幾乎見不著後者。根據孫敬昂的解釋，因為對方的緣略微特殊，所以他經常負責深夜與淩晨的任務，時差是倒過來的，見不到很正常。
    對於聶辰逸這個人，何旭楷是既感激又好奇的。感激是如果沒有他，自己現在還未必能站在這；至於好奇……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邱楓上課時曾經說過，蟄與蟄之間會有一種無形的吸引力。因此加入對應組的方式通常為老手與新人相遇，在征得後者的同意後把他帶回來，所有成員都不例外。
    可唯獨，唯獨聶辰逸最特別：他是自己找上對應組的。除此之外，他還是組裏執行單人任務數量最多的蟄，說是最神秘的完全沒問題。
    而這也大大提高了何旭楷的好奇心，他真的很想知道，對方究竟經曆過什麼，才會有現在這樣的處事方式？
    看樣子郭湛和聶辰逸的關係好像挺不錯？要不等會去問問湛哥關於他的事……說不定能知道些什麼。我可不想和渾身充滿謎團的人生活下去……危險性太高了。想到這，何旭楷深吸一口鼓足勇氣後走到他們麵前，並打招呼道：“湛哥，聶……先生，你們早上好。”
    “喲，這不是旭楷嗎？早上好呀。小邱那貨嗑完嘮叨了？這次居然這麼早放你走。”郭湛衝著對方笑了笑，他一手插著褲兜，另一手揮了揮。
    聶辰逸還是和第一次見麵時一樣，隻是點點頭不說話。
    “邱先生有點事，所以提前結束了課程……嗯？”這時，何旭楷忽然嗅到一絲很淺很淺的，屬於尼古丁的味道。隨後，他幾乎是下意識問道，“……你們吸煙了？”
    這話一出，郭湛很明顯愣了愣，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意外：“是啊，一小時前偷偷吸了幾支解解癮。旭楷你可別跟天穹和綺妹說啊，不然他們兩又得叨叨叨……等等，你是怎麼聞出來的？時間過了這麼久，煙味按理說應該沒了啊？”
    何旭楷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鼻子，答道：“我高中時是班裏的曆史課代表，經常往老師辦公室跑。當時班裏的曆史老師也很喜歡吸煙，每次去都能聞到一些，久而久之的，就把味道記下來了。”
    然而這段話，他沒說完整。
    “嘖嘖，想不到你小子鼻子還挺靈的。不過你也成年了，吸上一兩支嚐個鮮也不錯，不礙事。你湛哥我啊，自從吸了最初的煙後，就徹底愛上這味了，一天不吸一根就難受。”說著說著，郭湛似乎是回想起什麼，指著聶辰逸對何旭楷說，“對了旭楷，今天的你不屬於我啦，屬他。”
    “哈？這……湛哥，我什麼時候成東西了？”何旭楷聽了哭笑不得，這都什麼形容詞！
    “啊？……嗐，瞧我這嘴，說的什麼鬼話。”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郭湛撓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旭楷你今天不用訓練了，跟老聶出去幫綺妹買點東西吧。她下午說醫療室裏的中藥不怎麼夠用，要進一點貨。你不是剛來沒多久嘛，就出去多走走唄，熟悉下環境。”
    就像是擔心對方沒聽進去，他用力的拍拍青年的肩膀，笑得非常“燦爛”：“一定要跟著去哦。”
    “好，好的……”何旭楷欲哭無淚，他有拒絕的選擇嗎？
    “走了。”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聶辰逸開口了，他的聲音及時把何旭楷從思緒中拉了回來。等青年回過神，對方就已經朝電梯口走去了。
    目送何旭楷點頭告別後匆忙跟上聶辰逸的身影，郭湛像是鬆了口氣的伸了個懶腰：“好家夥，總算不用跟著他出去了。不過……”
    他像是想起什麼的，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低聲喃喃道：“老聶這貨……到底在想啥啊……”
    ……
    2019年12月16日，上午12：30，G26市，Q16藥材市場。
    “唔……白茅根，山藿香，還有田七都買到了。這麼多草藥，應該夠林姨用好一會兒。”把找好的零錢塞進錢包放回原位，拎著紅色塑料袋的何旭楷向老板娘告別後，隨即離開彌漫草藥味的藥鋪。
    早在一個多小時前，他跟聶辰逸來到這個專門供中醫院使用及挑選的藥材市場後就沒停下過自己的腳步。為了補充醫療室的中藥材，林綺特意親手寫了份清單給他們。上麵密密麻麻的寫著需要的中藥材名字，數量，甚至還寫了哪家店的某種藥材品質更好，換成其他人看，搞不好會頭暈眼花。
    何旭楷終於明白，郭湛當時為什麼要自己跟著來了：指望聶辰逸這家夥和商家交涉，還不如指望他跟孽戰鬥，或者當個苦力。
    就比如說現在：聶辰逸正靠在牆上，一手插兜另一手拎著塑料袋，嘴裏還叼著根已經吸了一半的煙——
    ——這是青年從藥鋪出來後看到的一幕。
    而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何旭楷不禁回想起，高中的時光。高二校運會那會兒，由於宣傳委員突然生病，沒能買到運動員要用的物料，這個活就落在“自告奮勇”的何旭楷身上了。於是他與願意陪同自己的曆史老師一起，當時也有過類似的場景。不過不同的是……
    ……他是打算一路吸到回去嗎？都第五根了！放著不管是不是不太好……稍微在內心糾結了幾秒，何旭楷還是過去了：“聶先生，吸煙有害健康，還是少吸點吧。”
    他捫心自問，自己說的話都是出於“對同事的關愛”，更何況自己也沒說錯。結果……
    隻見聶辰逸先是低頭看了眼何旭楷，接著拿掉嘴裏的煙站直，最後——
    何旭楷頓時吸了一嘴嗆人的煙霧。
    “咳，咳咳咳……”這，這人到底怎麼回事！被呼了一臉煙的棕發青年嗆得連連咳嗽，等他回過神，對方已經走遠了，不僅如此，自己拎著的袋子也不見了蹤影，想必是被拿走了吧。
    那家夥……把我當小孩子耍嗎！意識到這點的何旭楷連忙跟上，眉頭微微皺起：“聶先生，剛才那袋還是我來拿吧。你都拿了好幾袋了……手臂肯定會累。”
    “不累。”然而聶辰逸很果斷的拒絕了。
    不知為何，看著男性三番四次的拒絕，何旭楷總覺自己，被小看了。而一旦有這種念頭，火氣瞬間上來也理所應當：“那你……那你好歹給我一袋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況且讓你一個人幹這麼多活，你不在意我在意！”眼看勸說無用，他狠下心一咬牙，直接走到聶辰逸麵前攔下，一副“你不給我我就繼續攔著”的架勢。
    在僵持一兩分鍾後，聶辰逸像是歎了口氣般的抬起左手，把掛在最右邊，同時是最小的塑料袋露出來給青年看：“你拿這個。”
    喂喂……這不還是一樣嗎？何旭楷見狀一臉無語，對方真擱著把自己當小孩看了。不過……仔細想想的話……雖然外表是大幾歲，但要說實際年齡……嗬，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小孩啊。後知後覺的他有些喪氣的接過袋子，可下一秒，一股沁人心脾的味道鑽進了鼻子裏。
    奇怪……怎麼這麼香？疑惑的打開袋子，何旭楷發現裏麵放著幾個密封袋。這袋子裝的……是花？看外觀應該是茉莉和白蘭花？還有這個是玫瑰……難怪不得這麼香，聞著就想睡一覺。心裏這麼想著，他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多半是林姨拿來做香囊吧……我記得古代的女性都喜歡弄這些。
    另一邊，可能是遲遲沒聽見對方的追上來，走了好一會兒的聶辰逸忽然回頭，發現何旭楷還在站原地，他低頭看著手裏的塑料袋，似乎在想些什麼。
    “……”沉默片刻後從褲袋裏拿出煙盒和打火機，聶辰逸熟練的點了根煙，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嘎——”
    何旭楷想東西正想的入迷呢，耳邊忽然響起的鳥叫嚇得他打了個激靈，等自己緩過神，青年這才注意到前麵站著的聶辰逸。快步走到對方身邊：“抱歉聶先生，我剛才走神了，久等了嗎？”
    “沒有。”丟下熄滅的煙頭踩掉，聶辰逸頭也不回的答道，他還是那麼惜字如金。
    “其實你可以先走一步的……我又不是路癡，很快會找到你。”這話倒是不假，畢竟何旭楷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尋找人/物了。
    “沒必要。”
    這句無意間說出的話就像是一把鑰匙，直接打開被青年深藏在心裏的那段記憶——
    ——那年春天，在那個鬱鬱蔥蔥的森林裏，那個戴著眼鏡的人，也說過相同的話：
    “沒必要。”
    停！打住打住打住，別繼續想下去了何旭楷……那家夥怎麼能和老師相提並論！他不可能是，也絕對不會是！連忙搖頭甩出剛才的想法，何旭楷忽然加快腳步，率先走到最前麵。
    正午的陽光透過高樓縫隙照射進來，將青年大有幾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身影，印在晦暗不明的綠色瞳眸之中——聶辰逸垂著眼，不知在沉思什麼，等到對方走出三四米的距離，他這才，抬步跟了過去。
    要想從Q16藥材市場回到“Sting”咖啡店，得要折騰一兩個小時。首先得穿過兩條街道找到地鐵口，接著坐地鐵轉到3號線，最後再走半個小時，才能抵達目的地。
    現在，何旭楷和聶辰逸兩人就站在斑馬線的另一端——也就是街道的盡頭，等候綠燈的亮起。由於今天是周末再加上是大中午，街上的人特別多。不僅如此，馬路上的車也多，不同種類的車在何旭楷眼裏飛速駛過，看的青年眼睛有些發疼。
    嘖，這條斑馬線的紅綠燈轉換怎麼這麼慢？和夢裏幾乎一樣……一個樣？
    等等，我說的是哪個夢？
    ——咯噔。想到這，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忽然從何旭楷的心裏湧出，它宛如一顆生根發芽的種子，直衝大腦。
    冷靜，冷靜下來何旭楷……那隻是夢，隻是夢而已。實在不行的話，換條路走不就行了？沒錯，就這樣辦……“這，這個紅綠燈啟動的可真慢啊，聶先生，不如我們去找另外一條……”
    正當他準備扭頭望向站在左邊的聶辰逸時，一個三原色相間的皮球出現在他右邊的視野裏。皮球很有彈性的彈了幾下後直接彈到斑馬線中間，沒了動靜。
    然後，一個三歲大的小男孩就這麼從人群中走出，搖搖晃晃的朝著斑馬線中間走去，目標很明顯是皮球。
    糟糕！那個孩子有危險！何旭楷見狀心裏暗叫不好，他下意識的邁開左腿，打算去拉小男孩回來，可就在那瞬間！
    一個灰色身影，直接從自己的左側衝出！
    緊接著，一輛白色卡車兀的從右邊闖出！
    ——嘭！
    刺耳刹車聲響徹耳邊，何旭楷就和其他路人一樣，就這麼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聶辰逸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往後飄，重重的砸在一旁的欄杆上後，緩緩倒在馬路上。鮮血從腹部緩緩流出，這一切的一切，與夢境如出一轍。
    至於那個小男孩，他安然無恙，甚至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的坐在馬路的另一邊。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
    “……聶，先生……聶辰逸……聶辰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