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被遺忘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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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30日,星期六,深夜01:05,118大學附近,某旅店內。
“沒道理啊……登記冊上怎麼就沒有我的名字?”躺在柔軟舒適的床單上,何旭楷翻來覆去的,剛才的睡意早已不複存在。他本以為剛才那個夢就夠離譜了,卻沒想到,現實比這個還要離譜。
不過有一說一,從六樓摔下來,理應死透的我現在居然活蹦亂跳的到處亂跑……這確實很嚇人啊……等等,難不成!?青年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要緊事,連忙坐起身並抓過櫃子上的手機解鎖,屏幕顯示此時正值淩晨一點。
這個時間點……他們還在玩遊戲吧?卓非哲和嶽輝民整天雙排吃雞,怎麼喊都喊不動,隻能期望盧鈞恒這個手遊迷了,他的手遊都是用模擬器多開的,手機經常用不著。
想到這,何旭楷二話不說的找到盧鈞恒的手機號摁下撥通鍵,心中忐忑之餘祈禱著對方能接電話。
嘟——嘟——嘟——
“喂?”就在他以為對方已徹底忽略這個電話時,另一端居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喂,老盧?謝天謝地,你總算接電話了。”明明幾分鍾前才看到另一個時間線的對方,何旭楷卻感到了懷念,“我說,宿管她怎麼……”
結果青年的話還沒說完,隻“喂”了一聲的盧鈞恒就冒出了一句話,讓他差點拿不穩手機:“你誰啊,怎麼會有我的電話?”
聽到這,何旭楷的內心不禁“咯噔”一跳,好在有“先前”的經驗,青年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我,我是你同班同學兼舍友何旭楷,老盧你忘了?”
“何—旭—楷?兄弟,你八成是搞錯了吧?咱們班裏沒有姓何的男生啊,女生倒是有兩個。再說了,我宿舍從開學到現在隻住了三個人,你這個舍友又是從哪來的?”
“……我頂你個肺。”下意識的爆了句粗口,未等另一頭出聲,何旭楷迅速摁下掛斷鍵並關機,隨即把手機扔在床頭櫃上。一把抓起蓋在身上的被子用力一拉,他直接裹成一團,那模樣不是一般的委屈。
盡管心中模棱兩可的有個猜測,盡管現在發生的一切都在證明這個猜測,但何旭楷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自己。於是,在想了一宿後,青年決定回一趟家,去找自己的伯父伯母,找他們確認目前的情況。
至於後天的跆拳道比賽……何旭楷決定到時候再說,反正參加是肯定參加不成了。
2019年11月30日,星期六,早上08:50,某高速公路上。
秉著“不能給伯父伯母添麻煩”的原則,剛開學時,何旭楷是一個人坐長途巴士來G26市的。好在他所住的D7市距離G26市隻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不然,他也做不到一個人拿這麼多的行李。
不過在汽車客運站購買車票的時候,何旭楷意外的發現,自己的身份證無法使用了。想著在異地派出所辦理這些不僅麻煩還費時間,他隻能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滴滴打車,花了近五倍的車票錢。
就是不知道這種奇怪到離譜的事……我說出來後,伯父伯母他們會不會相信。坐在駛向自己所住城市的滴滴轎車上,何旭楷望著窗外的風景,內心卻忐忑不安。
他所住的小區位於該市的舊市中心,無論是交通還是購物,甚至是上學都非常方便,也就幾分鍾的事。
從小在這生活的青年,自然對周圍環境了如指掌。可當他再次走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街道時,心中卻多了絲說不出口的陌生。
這也讓此時站在家門口前的何旭楷,心中湧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因為心裏那道過不去的坎,除非是有什麼要緊事,否則,他很少會主動找伯父和伯母交流。
而作為長輩的何昱鴻與吳玲芸,自然察覺到了這點,他們理解自己的小侄子,也尊重他的選擇,因此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保持沉默的。
何旭楷與他們說話契機幾乎全部是堂姐何玥起的頭,不過今年剛升大四的她為了處理這個學期的實習,從八月初到現在沒回過一次家。
現在沒了對方,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才好。用金屬製成的鑰匙已被捂得發熱,甚至嵌到掌心裏,隱隱發疼。
“……旻叔?”這時,一個對何旭楷而言非常熟悉的聲音從右側響起了。
他順著聲音扭頭望去,不出所料的看到站在拐角處的女性:她看上去隻比對方大三四歲,一頭及腰長發被束成了高馬尾,加上身上穿著的長袖格子外套和牛仔長褲,使整個人顯得極為幹練。
這位,就是何旭楷的堂姐,何玥。許久未見的堂姐弟竟在此刻相遇,也不知是命運的捉弄還是上天的刻意安排。
而何玥剛才說出的“旻叔”,正是何旭楷父親的名字,何旻鴻。
雖說堂姐弟相見是件值得高興的事,不過,何旭楷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為什麼,她會說自己父親的名字?
為什麼,她沒有喊自己的名字?
為什麼,她的神色這麼陌生?
為什麼?
結果未等青年把問題一一問出來,何玥倒是開口了。隻是,聽著自己堂姐說出的話,他瞬間睜大了眼,眼中是滿滿的不可置信——那一刻,他徹底破防了。
隻見黑發女性眉頭微皺,她一手叉腰另一手拿著手機,一臉不解:“你誰啊?怎麼站在我家門前一動不動?”
“——我認識你嗎?”
何旭楷不介意登記冊上沒有他的名字,因為這可能是印刷錯誤;
何旭楷也不介意宿管和同學記不得他的名字,因為這才開學一個多月,有人認不全很正常;
何旭楷更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證失效,因為隻是一張卡而已,回來後再補辦就是了。
可唯獨,唯獨自己的家人,他不可能不介意,尤其是何玥。
在對方說出那句話的瞬間,何旭楷腦海中忽然湧現出自己與對方相處的種種畫麵:
“小楷,你姐我明天就要回學校報道啦。你呢在新學校裏要好好學習,多交點好朋友,可以的話順便找個小女朋友給我認識認識……哎別害羞嘛!提前見見我的未來弟媳,有啥不好的?”
“小楷,你最近在學校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呀?說來給姐姐我聽聽唄?不是好事也沒關係,別什麼事都掖在心裏。正所謂”有福共享有難同當”,我說不定還能支你幾招。”
“小楷,我……我真的是看走眼了!那個人渣居然想找我複合,簡直白日做夢。什麼真心喜歡,什麼處一輩子,都是騙人的!”
“小楷,過完今天你就18歲啦,是成年人啦,有些話呢……姐姐想跟你好好說說。能有你這麼個好弟弟,實在是你姐我的福氣。我知道,你一直惦記著以前的車禍,心裏也一直有道坎,但我們是你的親人,這裏是你的家。我和爸媽會等你的,等你徹底敞開心扉的那天。”
這些美好的回憶,如今隻是青年的幻想,一碰即碎。
由於何昱鴻與吳玲芸都是熱愛工作的“上班族”,所以在何旭楷以前的記憶裏,出現次數最多的便是自己的堂姐。何玥是一位非常愛家的女性,她認為家人就得和睦相處,哪怕曾經有過矛盾甚至吵過架,隻要過了兩三天便能和好如初。
於是,在接納了堂弟何旭楷後,何玥對他可謂是重點看護,她待對方如同自己的親弟弟,為的是能用自己的努力來消除他的距離感,讓他融入這個家。每當青年說出“謝謝”等讓自己感到生疏的詞語時,何玥都會不厭其煩的更正並告訴他:我們都是一家人,用不著這麼見外。
她的用苦良心,何旭楷是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其實他也在努力,努力的融入這個家庭,卻總是少了點什麼。
“你……你在說什麼啊姐?我,我是旭楷啊,你難道忘了?我是你的堂弟,何旻鴻的兒子!”此時,一陣無法描述的恐懼,悄悄的湧上了何旭楷的心頭,他在腦海裏拚命尋找有關自己的事情,試圖讓對方回想起來。
“他們是十年前的冬天去世的,因為一場高速公路的車禍,當時還是姐你在醫院照顧我,你記得嗎?”也同時告訴了我他們已經逝世的消息,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青年滿懷期待的看著對方,希望自己的話能喚起何玥的記憶,然而她的回答,又給了自己一記重擊:“昱叔和嬸嬸他們確實在十年前的車禍中去世了,可是……他們一直沒有孩子啊?”
沒有孩子?這怎麼可能!要是他們真沒有,我又為什麼會站在這?
何旭楷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直到這時,他才深刻地體會到了痛苦,一種完全說不出口的痛苦。
但他依舊沒放棄,他仍在嚐試著喚醒對方的記憶:“那這個你還記得吧?今年年初,我們一起去G26市的CL歡樂世界旅遊。你當時坐完十環過山車後不僅解救了一個小女孩,還幫她找到了家長,當時我就在你身邊。還有……”
結果何旭楷的話還沒說完,一直沉默的何玥突然開口打斷道:“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和父母去過哪裏?別胡說八道了,我壓根就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