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興三十四年，五月初十，天朗氣清風和景明，宜破土，宜婚嫁。
    太子的婚禮在這一天終於順利舉行。雖然陸臨澤在時值五月已經趨於炎熱的天氣下，穿著左三層右三層的禮服，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濡濕，就這麼辛苦的站樁了幾個時辰，但他卻連太子妃長什麼樣都沒瞧見。這讓他多少有些遺憾，唯恐哪天皇帝家也出一碼“玄武門之變”，這位新太子妃還沒見到真容呢，就那個什麼了。
    不過轉念一想，李建成是因為二鳳太過牛逼威脅他地位了，才逼的二鳳造反的，棲黎羽嘛，連個二鳳邊都沒挨上，太子倒有那天命所歸的架勢，應該不會走到……那一步吧……
    “你一直低著頭又在發什麼呆呢？”
    陸臨澤倏一驚醒，就對上棲黎羽嗔怨的眼，他嗬嗬一笑緩解走神的尷尬：“此時這婚禮該結束了吧？”
    順著陸臨澤的視線棲黎羽也看向東宮此時人聲最鼎沸的地方，撇撇嘴：“大概吧，忙活一天終於快要結束了，結婚真累。”
    你將來也會經曆這些的。到嘴邊的話在到底沒有說出口：“你這個做弟弟的怎麼不去瞧熱鬧，聽說這位太子妃美若天仙……”
    陸臨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她美若天仙跟我有什麼關係，再美還能美過我哥。”
    敏銳覺察到棲黎羽話裏的不高興，他試探問道：“殿下，怎麼覺得你不太開心，是不喜歡太子妃嗎？”還是不喜歡太子妃身後的家族與太子……
    “臨澤，你那麼在意相貌做什麼，難道你喜歡她？”棲黎羽的反問把陸臨澤噎住了，他連麵都沒見到喜歡什麼呀喜歡，但望著棲黎羽麵上認真又急切的神色，他後知後覺，噢……原來生氣的點在這啊，陸臨澤放下手上的酒杯，有些無語，我本來以為你跟我一樣在考慮“深刻”的東西，原來是我高估了你。
    “你怎麼不說話。”
    “你要我說什麼，我連太子妃的麵都沒見到，還喜歡？”對上棲黎羽轉怒為喜的臉，陸臨澤心內複雜，心思單純到全寫臉上的皇子，在乎的好像也隻有這一點個人感情而已，而袁昶的話一直縈繞在自己耳邊，這一個多月來已經有數位官員或貶或罰，哪怕理由五花八門，但所有人心知肚明，陰雲已籠罩在了這座皇城之上，等待著一場驚雷，降下瓢潑的雨，徹底攪亂天下
    他不想看到棲黎羽死。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與平常無異：“殿下覺得太子的這婚事如何？”不如趁現在，問問棲黎羽到底是什麼態度。
    遞到嘴邊的酒杯停頓了下來，棲黎羽奇怪地回望陸臨澤：“自然是極好的，我雖然沒有見到嫂子的樣子，不過聽那些宮娥們說，太子妃溫柔嫻雅，高貴大方，跟太子哥哥那也是極登對的。”
    握著酒杯的手下意識用力，那並不辛辣的酒流過喉嚨，反而起了灼燒的感覺，陸臨澤避開棲黎羽的目光，看向那一處仿佛被萬千燈火堆積的地方，在明晃晃的燈光裏，所有人的麵容都被照耀的虛化不清，陸臨澤隻看清為首的男人黑色的冕服帶著鍍著光的金邊被晚風吹起的模樣，他有些不明白：“是啊，他們都是這麼說的……”
    每個人都誇耀太子的賢明，為他挑選這個世上他作為儲君這一身份最合適的妻子，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理所當然的在皇帝百年歸天時繼承大寶，如果沒有他人覬覦那個金龍雕繪的皇位的話……棲黎羽呢，他沒有太子積攢的那些政治資本，但他身後並不是沒有可以一較高下的實力，真的就心甘情願接受這樣的現狀嗎……
    “其實，我是有點同情太子哥哥的。”
    “啊？”
    對上陸臨澤因為震驚而呆滯的雙眸，棲黎羽淡淡地彎了唇角：“身為太子，時刻都要躬親謹行，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也不能自在表達，要做一個完美的人，為天下表率，到最後連跟自己相伴一生女人都是為了裝點襯托他這太子身份而選擇的罷了。”
    棲黎羽握住陸臨澤搭在桌角的手，嘴角的笑轉而諷刺：“若要我為了端王的身份去娶別的女人而放棄你，我還不如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