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氏到中午才回來，魏倩當時正在廚房賣力生火，沒有火柴沒有打火機的落後古代，魏倩折騰了大半天落的滿頭滿臉灰，也沒生出一個火星出來。她一見到魏倩就眉飛色舞地說道：“大郎，大郎，我明日就去陳老爺做活了，管事的說工錢日結呢！一天五十文！”
    “啊？啊，那太好了！”魏倩被煙灰熏得直流眼淚，人都看不清楚，隻能敷衍著答道。她也不知道五十文算成人民幣是多少錢，但應該很多錢，不知道能不能再買一斤豬肉。
    “傻了吧，隻要做夠這十天，阿娘不僅能給你買匹新布做件新衣裳，明年也能讓你去學塾了！”蒙氏的眼裏都是歡快的笑，憧憬著未來的好生活，不過她又有些憂慮地說：“不過他們不要我去廚房幹活，讓我去前廳裏端茶遞水。”
    “啊？端茶遞水？”魏倩有點不懂了：“丫頭啊……”
    “嗯……”蒙氏很為難：“我一個鄉野村婦，規矩什麼的也不懂，這要是給陳老爺丟人了，到時候別說工錢別，可能還要賠錢……”
    “你怎麼沒拒絕啊？”
    蒙氏皺著眉頭，實在是很苦惱：“是陳老爺……”
    “原本沈大娘帶著我跟管家說著好好的，陳老爺剛好經過，說是前廳缺人，然後就……”蒙氏不自在地絞著衣角：“我這哪行……”魏倩明白了，蒙氏本來就長得好看，雖有些鄉下人的營養不良，但到底是唇紅齒白，煙波婉轉似春水瀲灩，這樣的人做工給放到廚房幫廚，對於那個好麵子的陳老爺來說無疑是吃虧的，這又碰上了肯定要蒙氏撐臉麵去。
    她們在的地方就是個西北小縣城，跟中國的曆史情況一樣，富庶皆在江南與京城，這樣的西北小縣，有錢人也就是養兩三個傭人給自己看看門，就算是縣老爺的親舅老爺，家裏也不是電視裏那樣鮮衣美食，出入都是仆從成群，前呼後擁，而是連辦大事都要招“臨時工”的，但是……魏倩一把包住蒙氏的手，常年勞作的手布滿了裂縫，摸上去就像抹在一塊粗糙醜陋的石頭上一樣，她揚起臉，一字一句說道：“阿娘，不想做我們就不做！我不念書也不買衣服。”
    她不想蒙氏拋頭露麵，去人前走動，不是因為她封建，而是她小說看多了，那些小說裏總是會出現什麼見到漂亮的下人就想上手的色狼，蒙氏長得好看，到時候宴會時碰到酒喝多的被欺負了怎麼辦。
    孩子的聲音過於稚嫩，說起話來奶聲奶氣，蒙氏還是被他這一板一眼的樣子逗樂了：“我家大郎也知道心疼阿娘了。”她捏捏魏倩並不圓潤的臉頰：“反正今天也沒事，我帶你集市吧。”
    “集市？”魏倩眼睛一亮！
    “對，我們去買肉！”
    蒙氏到底還是舍不得那幾十文一天的工錢，第二天早早就去陳府報道了，魏倩雖然不希望她去，但是有什麼辦法呢，窮人沒有選擇的機會，古代的窮人更沒有。
    不過晚上回來的蒙氏倒是一改早上出門時的愁容，不再對自己這份工作沒有信心了：“……教規矩的阿嬤很好，那些丫頭也沒有嘲笑我這個婦人年紀大，大郎，我覺得這差事好像也沒那麼難了。”
    魏倩一手捧著窩窩頭，一手拿著筷子眼睛就沒從麵前裝肉的盆子裏挪開過，嘴巴更是沒停，自從昨天跟蒙氏大方的買了幾兩肉回來，時隔兩個月魏倩終於吃到新鮮的肉了！
    剛來那時候，蒙氏以為魏倩病了，除了灌她鍋底灰還是給她熬過肉粥的，但是那之後呢，再沒見到新鮮肉了，唯一的肉也隻是鹹貨，還是按塊給的鹹貨。沒辦法，為了給她的大郎治病，蒙氏真的花了很多錢，讓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瞧著跟餓狼撲食一樣吃飯的魏倩，蒙氏隻是笑著小聲說：“慢點，沒人跟你搶。”她看著見底的菜盆，心裏有些發酸，王員外家的少爺，陳老爺家的公子，穿綾羅綢緞，魚肉不愁，而她的大郎呢，不過是鹹菜小米窩窩頭，連頓肉都是奢侈。
    她摸摸魏倩的頭，寬慰自己，好在日子也有盼頭，等夫君回來就好了，到時候一切都會變好的……
    “那……”魏倩咽下一塊肉：“阿娘要繼續做下去嗎？”
    “嗯！”蒙氏重重地點頭，一雙杏眼光彩奪目：“就幾天，做下來我們就有一筆錢了！”
    魏倩見蒙氏這麼有幹勁，也跟著一起笑了：“阿娘加油！”然後她停頓一下還是學著小說裏窮人家的孩子，磕磕巴巴地說道：“等……等我、長大了，掙很多很多錢……阿、阿娘，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一句話說完，魏倩的心卻如擂鼓，臉上都是羞赧而爬上的潮紅，她都沒有跟她爸爸說過這些話，以前總是不好意思，覺得這麼親昵的話太肉麻，而孝順她有的是時間，哪成子欲養而親不待。
    “大郎真懂事，阿娘跟爹爹就等大郎長大，長大了……掙大錢……”屋外又飄起了絮絮白雪，天空灰蒙蒙一片，連冷月都消失不見，伴著時有時無的嗚嗚風聲，屋內的輕聲話語也湮在風雪裏漸漸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