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沙華 我們隻是不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83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楊連景和我並肩站在月色下的甲板上,看著遠處平靜的海平線,開口問道,“海島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什麼樣的地方,我想了想,說道,“培養基地”
“軍人、醫生、老師、還有許多我這樣的實驗體,他們分工明確,按照各種需求,培養標記與特工,你可以把海島看做是一個大型的培養基”
“那你們又從何而來?”,楊連景轉身,麵對我靠在護欄上,雙手抱胸看著我。
“你知道這個世界其實每時每刻都處在動蕩之中,戰亂、饑餓、貧窮、偷渡···在這些動蕩之下,必然會留下一些灰燼,我們就是那些灰燼,海島喜歡我們這些灰燼,我們被大火燒掉了根,沒有人要,他們撿起我們,重塑我們,誰也不知道我們來自哪裏”
他聽完,沉思了一下,驟然湊近,在我身上聞了聞,戲謔道,“灰燼的味道是玫瑰?”
我的心驟然跳了一下,“海島上有一片很好看的玫瑰海,我以前經常待在那裏,便喜歡上了這個味道”
“我媽媽身上也有這個味道”,他說道,“但他和你的不太一樣”,他更加靠近我,深深的聞了聞,“你的味道像被太陽曬幹後,不會枯萎的··”
我的手在背後緊緊握住,盡力把背挺直,屏住呼吸,不讓自己向後退開,在我的煎熬下,他終於直起身子退開了些,抬眸繼續問我。
“海島如何培養你們?”
我輕輕的吸了口氣,“和學校一樣,學習不同的科目,他們有自己的教學係統,他們會輸入他們認為我們必須接受的道德、倫理、價值、知識、能力···我們會在這樣的教育下成年,並按照完成的成績安排去向”
“這樣完整體係培養出來的人是很難反叛”,他若有所思的開口,“分歧者為什麼會出現”
這是個好問題,即便拿著這個問題去問第一個分歧者,我想也會很難回答。
他見我不答,繼續說道,“殺人是犯法的,但如果一個人從小就被教育殺人,那麼他就不會覺得殺人是犯法的,同理,當一個人從小被灌輸一種認知,他就會把這個認知當做看待事物的基礎,一旦基礎被固定,是很難接受其他觀念,更別說進行自我否定,自我否定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
我明白他的話,就像中東的毒老頭一樣,他和他手底下的人從小就是靠販毒生活,甚至他們生活地方的管理與保護都是靠販毒子維係,販毒是個刀尖上的營生,所以要學會開槍和殺人,那樣的環境培養之下,他們出生的孩子也會走上販毒,並認為那是一份正當行業,如果有人去嘲笑他們,說他們其實在犯法,生活的一塌糊塗,可能會被當成傻子。
那麼分歧者為什麼會出現,我漸漸把眼光放在楊連景身上,想了想,“因為有你們存在”
我用眼神貪婪的在楊連景身上流連,壓抑著說道,“因為我們離開海島看到了你們,你們那麼不一樣,你們都不一樣,每個人,每個時刻,隻要你們願意去改變,而我們是標準的,我們是按照統一模式生產的標記,我們已經被訓練的沒有欲望,沒有思想,就像你說的,殺人對我們來說是那麼普通,我們的認知已經在漫長的培養下打下了一層堅不可摧的基礎,我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人是有喜怒哀樂的,但我們沒有,可我們離開海島看到了人!”
一個人字居然讓我有些難以抑製的疼痛,我頓了一會兒,壓住聲音裏的情緒繼續道,“我們看到了人應該是什麼樣子,我們發現了你們,我們有了好奇,好奇會產生欲望,欲望是一種可怕卻美好的情緒,我們就會忍不住想要,我們想要你們,成為你們,融入你們,你們甚至近在咫尺,伸手就能碰到”
手傳來溫熱時,我才發現我在撫摸楊連景的臉頰,我下意識的收回,卻被楊連景握住,他覆著我的手放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神帶著溫柔,他在憐惜嗎?
我不知道,我沒有過這樣的情緒,我不會理解,也不知道怎麼回應,我便愣愣的感受他的臉頰和手掌的溫度,好溫暖,像我殘留記憶中親人的觸感。
“你的臉色很不好,你需要擁抱嗎?”,他握著我的手輕聲問我。
擁抱?我不知道,我需要?我可以需要嗎?
在我的遲疑中,他試探性的,猶豫的,輕輕的抱住了我,他的手掌在我的背上十分輕柔的拍了拍。
他說,“對不起,我並非有意讓你想起不好的事情”
這大概就是出現分歧者的原因,在知道能被擁抱之前,我們是不知道我們可以需要擁抱的,在沒感受到溫暖之前,我們是不覺得冰冷的。
我抬手,屏住呼吸,嚐試顫抖的去回抱他。
終於,我抱住了他,他愣了一下,卻沒推開我,他似乎也有些激動,我甚至能聽到他快速的心跳聲,月光打在海麵上營造出一種類似夢境的氛圍,讓我感到不真實。
在這份不真實中,他突然啞著聲音開口,“我媽媽也來自海島,對嗎?”
我無言以對,我想起蘇願知道真相後的崩潰,我下意識的抱緊他,“不要害怕”,我說道。
他慢慢推開我,雙手握住我的手臂,這時我才發現他的眼睛已經發紅。
“她也是分歧者,對嗎?”
在我的無言中,他篤定的繼續道,“她的死並非意外,對嗎?”
這句之後,他突然崩潰的弓著身體,向我吼道,“那我算什麼!她用我的身體研究毒藥,海島沒有教授你們任何感情,難道母愛也需要教授嗎!”
不,不,我在他的質問中搖頭,不對,Alisa一定是愛他的,他是她的孩子,是她創造出來的人,可她確實在他身上實驗了毒藥,而且還是在他三歲的時候。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隻能看著他漸漸放開我,靠在護欄上,他用一隻手遮住臉上的表情,肩膀的顫抖卻泄露了他的情緒。
我憤恨的捏緊拳頭,厭惡此刻手足無措的自己,如果我是一個人,如果我是李夙,那我一定可以安慰他,讓他理解,Alisa是愛他的,海島沒有教授我們任何感情,但是感情是不需要去教授的,感情是自發的,是主動的,是無法抑製的···
所以我笨拙的說道,“她是愛你的,因為我也,我們,隻是··不會·不會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