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似乎就隻有過這兩次頭痛。怎麼現在又突然犯了呢？……莫飛平躺著望著頭頂慘白的天花板。
    “莫飛，我回來了！”蘇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麼，你又吐了？”
    “沒有，我漱漱口。”
    “那，那就好，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蘇晴把包放下趕忙去洗漱間找拖把清理病房。
    看著蘇晴瘦弱的背影，莫飛不好意思起來。“對不起，小蘇老師，給你添麻煩了。”
    蘇晴抬起頭把額角的頭發往耳後輕輕別了一下笑了：“沒關係，誰讓我是你老師呢！”
    她笑起來，還真的挺好看！蘇晴的笑容如春風化雨般浸潤滲透到了莫飛的心田，一霎那，一種說不清楚的暖暖的東西在莫飛身體裏流淌開去，從頭，到心，到體內，再到四肢和手腳……等莫飛全身被暖過來後，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馬上把頭又扭到背對蘇晴的一邊，心卻還在撲通、撲通地亂跳。
    蘇晴此時全當是莫飛的“大男子氣”又犯了，一句“對不起”已經是莫飛的“極限”！
    “你這家夥，就是太驕傲，不肯服輸！”蘇晴邊拖地邊對莫飛嘟囔。
    自以為是懂我？！莫飛又被蘇晴的話惹笑了，背對著她竊竊低語。
    第四天。莫飛的水痘症狀見好，手臂和臉的已經退得差不多了，腿和腳上還有個別比較頑固的小痘痘做最後的掙紮，蘇晴讓他把上衣脫了好看一下後背的情況，莫飛死也不肯，就說不癢了。無奈，蘇晴隻能作罷，等著醫生檢查結果。
    午後，蘇晴到病房時，莫飛已經睡了。本來下午學院有個會，蘇晴想看一下莫飛就走的，但她剛踏入醫院的門，就接到紀小奚的短信，說是付洪院長臨時有事，下午的會暫取消。蘇晴收了手機，輕輕推開莫飛病房的門，看來，這個下午便宜了莫飛！
    莫飛醒來時，蘇晴並不在，他腳下放著一本小冊子，隔壁的桌子上是蘇晴的背包，看樣子，在他睡覺的時候蘇晴已經來了。莫飛揉揉眼起了身，把腳邊上的書撿起來——《普希金詩選》，他拿著書噗哧一下笑了，坦白地說，長這麼大，他還沒完整地讀過一首詩，這個年代了，除了那些“假小資”捧著一本詩集在星巴克附庸風雅，他實在找不出有誰還認真地讀詩，沒料到，自己這個80後小老師居然也屬這一類。莫飛把書放下，等了一會兒蘇晴還是沒見人影，便又把書捧起來，漫無目的地翻開一頁——
    我在流淚；淚水給我以安慰；
    我在沉默；我的低語沒出聲，
    我的心靈充滿了悲傷，
    其中也有痛苦的幸福。
    哦，生活的夢！飛吧，我不惋惜，
    虛幻的夢境，請在黑夜中消失；
    我珍重我那愛情的痛苦，
    就是死，我也要愛著去死！
    ……
    看著看著，莫飛竟然有種難以名狀的痛楚，雖然，詩人的有些情愫他還未曾明了，但就是這短短的幾行文字，卻已然撥動了他內心深處不為人所知的那根弦，一點一點，變幻成音符，譜成旋律，從心底奏出一首清幽的曲子……
    “你看的這首名叫《願望》，是詩人年少時寫的一首情詩。”不知過了多久，蘇晴的聲音響在莫飛耳邊。“這是普希金在1816年寫的，當時他還是個學生，深深愛上了一位同學的姐姐，為她寫下了一係列的愛情詩，這些詩中所流露的，主要是一種愛的朦朧和愁苦，麵對愛和愛的憂傷，我想，詩人是痛苦卻又堅定的……”蘇晴自顧自地說著，莫飛靜靜地聽，有點驚訝，眼前的這個小老師，難道真是一個用心去讀詩的人？
    “怎麼偷偷翻我的東西啊？”蘇晴把話鋒掉轉過來，一本正經地說。
    “我，我哪有！”
    “嗬嗬，我嚇唬你呐！莫飛，你也喜歡普希金？”蘇晴從洗手間出來看著莫飛背對著門聚精會神地看東西，連自己走近都沒發現，這還是第一次讓蘇晴覺得莫飛也會“專注”。
    “沒，沒有，我才不喜歡這些無病呻吟的東西呢，我是個大男人，男人有更重要的事做。”莫飛把書合上還給蘇晴。
    誰料，聽了自己的話，蘇晴笑得前仰後合：“還‘大男人’呢！那你說說看，你這個大男人究竟要做什麼重要的事？”
    莫飛被蘇晴問得滿臉發燙，心想，這個小老師可真討人厭！“總之，隻有你們女人才會喜歡看這些風花雪月的東西，男人是要治國平天下！”
    “看來你是學藝不精了，‘治國平天下’之前先要‘修身齊家’，不然，哪有治國平天下的本事嗬！眼下，一個小小的水痘都把你折騰成這個樣子了，依我看，你還是把身體修修好，再談你那大男人做的事吧！”蘇晴故意這麼說刺激他，想滅滅他以往的威風。
    果然，一提到莫飛的病，他人蔫兒了不少，低下頭不再言語。蘇晴看著他耷拉著腦袋像個委屈的孩子一般，心又頓時軟了，她摸了摸手上的那本詩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包裏掏出筆，在扉頁上寫道：就讓命運女神為我/編織那金色的幸福時光/幻想中自有人間所有的換了/詩人比命運更高更強。
    “莫飛，我想把這本詩集送給你，你若是喜歡就好好地看！等你身體完全恢複了，要寫首‘感恩詩’給我！”說罷，蘇晴在書的一角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遞給莫飛。
    莫飛抬起頭望著蘇晴，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把詩集接了過去，朝蘇晴擠出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