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秋往，轉眼已是三年後。
    三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三年間很多事都改變了。
    北平已經不複從前的繁華了，槍聲不斷，人心惶惶。蘇肖也棄商從軍，加入了革命黨。蘇肖的三姨娘因病已經過世了，二姨娘也和別人走了，蘇肖的弟弟蘇楊也已經上學了。
    涼生自從蘇肖加入革命當後似乎一夜之間沉默了不少，蘇肖不在的時候他幫著打理家事，沒事的時候他就會坐在蘇肖的書房，翻著蘇肖讀過的書。有時讀到傷感處還會落淚，究竟是為自己落淚還是為書中的故事落淚，涼生自己也不得知。
    轉眼又是一個新年，涼生張羅著辦好了年貨，靜靜地等著蘇肖回來。蘇肖說，今年他會回來。
    涼生相信，因為蘇肖從沒有騙他，然而蘇肖沒有回來。直到十八，蘇肖才匆匆回來了一趟，還帶回了一個人，蘇肖的表妹，陳糖。
    蘇肖在房內收拾著衣物，這次回來也是不得已，沈陽打得急，他要馬上回去。忽然他看到了枕頭邊的笛子，心不由顫了一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間，門開了，進來的是涼生。
    涼生長大了，嘴邊也隱隱有了些黑青。他已經不是以前隻會跟著自己的涼生了，而自己，也不是原來的自己了，歲月弄人，短短幾年時間，卻已經是物是人非。
    “少爺，你又要走了麼？”涼生問，眼中的期待一點不勝地落入蘇肖的眼中。
    “嗯。”聲音忽然有些啞。
    “……不能多留幾天嗎？”
    “……”蘇肖沒有說話，他明明知道不可以為什麼還要這麼問？
    “我明天就走了，陳糖就托你照顧了。”蘇肖轉開話題，這次涼生卻沒有答話。
    良久，在蘇肖以為涼生走了的時候涼生突然從背後抱住了他。涼生把頭埋在他背上，默默地流淚。
    “少爺……你到底把我當什麼？”
    “……”
    “我喜歡你。”蘇肖隻是繃緊了身體，沒有答話。
    “少爺，我喜歡你，好早以前就喜歡你，可是我一直藏著，我想隻要能陪著你說不說出來都沒關係。”
    “可是你為什麼要走，你說我們要一起過生日，你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涼生，對不起。”涼生心裏突然一顫。
    “少爺……你……不喜歡我麼。”涼生愣愣地看著蘇肖“可是我覺得……我覺得……”突然他蹲下了身子，把頭埋進腿間，“對啊，一直都是我覺得，你……從來沒有喜歡我……從來沒有……”蘇肖很想抱他，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對不起。”
    第二天，蘇肖還是離開了蘇宅。
    涼生端著早飯去來到大夫人房間。
    “夫人……”
    “進來吧。”
    涼生進了屋，把飯菜放到桌上，然後看向大夫人。
    “夫人，你好些了麼？”
    “肖兒走了吧……”
    “是。”
    “唉……如今這家裏走的走，散的散，隻剩我這孤老婆子了……”
    “夫人，您還年輕著呢，別晦氣了自己。”
    “嗬，年不年輕我心裏有數，你也甭說好聽話。我這身子是快不行了。”
    “夫人……”
    “好了，我知道你是好心。”涼生沒說話了，默默地站在了一邊。
    退出去前，大夫人突然說了一句話：
    “你別怪肖兒，都是我的錯。”
    “什麼？”涼生回頭。
    “是我讓肖兒參軍的……”涼生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那天，我都看到了……”
    涼生身體猛地一顫似乎要倒下去。
    “也不能怪你們啊……。”
    涼生出門時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抬頭望向天空，和三年前一樣，天還是那麼的藍，可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當夜，大夫人就去了，一瓶鶴頂紅下肚。
    自從大夫人死後，五姨太就搬回了娘家，蘇楊也跟著去了。陳糖清醒後也去參軍了，家裏能搬得都被下人們搬走了。若大的宅子隻剩下涼生一人。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