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刀劍風流》 第七章 名刀橫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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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寒天盯著那漢子的眼神竟滲出深深恨意,他甚至沒有看旁邊的宮雨。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丁獵岩,這十幾年你可叫我們好找。沒想到你盜了刀令的寶刀之後,居然跑到這裏躲藏起來。”莫寒天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漢子眉間怒意隱顯:“我丁獵岩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何須藏頭縮尾。輪回刀是我丁家世代相傳,我不過拿回屬於我丁家的東西罷了。”
“你的東西?”莫寒天冷哼,“你莫忘了,三十幾年前,你父親自恃刀法過人,不自量力地以輪回刀為注,挑戰老令主,最後落得個戰敗身亡的下場。自那時起,輪回刀便已是號刀令的東西了。不過沒想到你這無恥的家夥當年居然改名換姓潛入號刀令,在騙得老令主的信任後竟挾刀逃離,害吾刀令子弟遍尋江湖十年未果。這樣你還敢自稱無罪?哼哼,果然是不中用的老子教出來的不要臉的兒子。”
怒火騰地自丁獵岩的胸口直竄至頭頂。
多年前屈辱的往事再度翻湧,莫寒天又口出不遜,丁獵岩的臉色倏然由白轉紅,猛地按住刀柄,握刀的指節格格作響,但卻遲遲未拔刀。
終於,他還是暗自深吸一口氣,慢慢抑住胸口怒火:“當年家父與老令主公平決鬥,家父戰敗身亡,我丁獵岩無話可說,也決不挾怨複仇。但輪回刀是我丁家之物,我非取回不可。莫寒天,看在你我曾為同袍的份上,你出言侮辱我不與你計較,你也莫要與我為難,否則……”他的語氣已逐漸冷靜,但右手仍未離開刀柄。
莫寒天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忽然哈哈大笑,那張青寒的臉扭曲起來,眼中的恨意熾烈如焰般熊熊燃燒,連聲音也提了上去:“丁獵岩!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你以為你還是當年的刀衛統領,還可以對我頤指氣使?你以為你的刀法真是吾儕第一?你以為你這一輩子都強過我?你以為!”最後一句“你以為是你走了我才有機會當上統領?”,卻是說不下去。
當年丁獵岩為紫綬刀衛統領時,莫寒天隻是他的部屬。丁獵岩身為號刀令四高手之一,莫寒天的刀法並不如他,而老令主刀魔星敖烈也並未將他看在眼裏。而丁獵岩帶著“寂滅輪回”離開號刀令,另一個高手也因“黃泉刀”失落一事被逐,莫寒天才代替他成了刀衛統領。這麼多年來號刀令內不免有人將兩個人進行比較,竊竊私論說莫寒天是占了莫大的便宜,這就成了他數年以來心頭最大的恨。
丁獵岩歎了口氣:“我知道你已是紫綬刀衛的統領,這麼多年來想必你的刀法也已大進,我的確恐怕已不如你了。”
丁獵岩忽然這樣的態度,倒是令莫寒天微一怔,繼而訕笑道:“丁獵岩,沒想到這十幾年居然把你磨得鋒銳全無。吾號刀令之人一向自傲,你看看你這副出息,真是讓人覺得恥辱。今天我就將你和這宮雨小子一並拿回刀令,讓老令主看看他當年賞識的人才現下是個什麼樣子。”
丁獵岩這時卻完全平息了心中怒意,莫寒天的挑釁再激不起他一絲躁動。他轉頭看宮雨:“怎麼你也和刀令結下梁子了?”
宮雨攤攤手:“鬼知道。”說著睨了一眼獨立的莫寒天。“不過現在看上去,我們似乎有人多欺負人少的嫌疑。”
莫寒天陰笑:“的確是人多欺負人少。”
說話間,四周倏然影動。
有一人自莫寒天身後閃現,一人自巷角轉出,另有一人自對麵牌樓中飄出,一人自樹梢間躍下!
四個腰係紫色綬帶的刀客忽然出現!
身影閃現同時,四道淡青色刀光同時漾起,風一般襲卷向宮雨。
四柄不同的刀,以同樣的速度,同時出手,動作整齊劃一地簡直如同一人。
四道刀光一閃,分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從上位、中節、下盤交錯攻到!
“好!”宮雨心中一聲暗喝。
靈澈劍終於出鞘!
刀劍交鋒,漫天星光四射,激起一陣清脆的金器鳴響。
號刀令刀威赫赫,沉穩霸道。四刀衛提足內元,刀化三形,動若滄浪狂波。四人不愧係出刀界名門,一時配合無間,默契十足,身形遊弋,倏忽不定,交錯不輟地輪番攻向宮雨。
靈澈卻劍走輕靈華麗,曼妙無方。劍鋒猶自多情,令人如墜十裏煙雨江南,無知無覺間,將殺勢化銷於無形。
縱百煉鋼亦難敵繞指柔。
十招之內,劍氣刀鋒尤交織一起。
十招之後,劍華已大盛。靈澈之芒已將四刀漸漸圍裹住。
四刀衛中一人見狀,大喝一聲,忽如一鶴衝天,提刀高縱,一刀如怒瀑般自上往下劈落。其餘三人陣型一變,同時擊向宮雨腰部以下。
宮雨一劍擋開三刀,但自頭頂降臨的那一刀已切到他天靈!
這時,宮雨忽然朝那刀衛眨眨眼,居然還笑了笑。
“先管好你的褲腰帶。”
那刀衛隻覺腰間一鬆,臀部一涼,褲腰帶竟不知何時斷了!
他大驚之下忙提住褲子,一個淩空翻身躍離戰團。一霎臉色焦黃。
靈澈劍華光再度閃過。“你們幾個也小心了。”另三人聞聲竟顧不得廝殺,也紛紛地去摸自己的褲腰帶,卻發現還好好地拴著自己的褲子。
“隻是叫你們小心而已。”宮雨聲音傳來時,人卻已不知何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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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四個紫綬刀衛出現的同時,莫寒天和丁獵岩也同時拔刀。
數年積怨,終難善了。
莫寒天一心雪恥,刀發身動,強勢主擊,搶攻不懈。其怒張之勢,猶如猛虎出柙,刀刀直取要害,毫不容情。
丁獵岩早知此戰難免,故剛才才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多年未曾用刀,若再失了冷靜準確的判斷,那麼麵對莫寒天這樣的高手就很難取勝。
但他對莫寒天並無怨恨,隻求迅速脫身。是以這一次他並未使用號刀令的刀法,因他知道莫寒天對這刀法實在太熟悉。
配合輪回刀出鞘的,是“丁家刀法”——丁家世代相傳的刀法,也是丁家曾敗給號刀令的刀法。
莫寒天卻是第一次見識到丁家刀法,卻見丁獵岩出刀忽快忽慢,姿態從容,毫不停滯。他心下一驚,不敢大意,當即凝神以對。刹那,雙方已過數招。
莫寒天見久取不下,不由極招上手!他滿提內元,馭刀直進,動若急電,勢如奔雷,直取丁獵岩。
號刀令的刀法一向驕矜乖張、霸氣狂縱,瞬間強勁刀氣緊隨而來。眼見莫寒天攻勢狂猛,丁獵岩閃現機鋒,身不動,行不移,刀鋒微轉,蕩開他一刀攻勢,同時也絕招出手了!
“千鋒一輪回,刀開地獄門。”
地獄刀,輪回斬,沉寂十數年之後再驚度現江湖!
同樣狂猛的刀氣,在半空猛烈撞擊。
瞬間青光一閃,勝負已分。
莫寒天,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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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起小雨。
街很長,一眼望不到頭。一如人生中那坎坷多舛的命運,總是漫漫無盡。
宮雨和丁獵岩不緊不慢地並肩而行。
“你不殺莫寒天,往後的麻煩怕是不少。”
丁獵岩點頭:“號刀令的人知道我在這城裏,必定還會再找上門來。”
“但你還是放走了他。你放了莫寒天,他卻未必肯放過你。”
“難道我該為了自己過安穩日子,就殺人滅口?”丁獵岩慘淡一笑,“該來的總是要來。”
“難道丁家與號刀令之間的恩怨真沒有其他更好解決之法?”
丁獵岩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們丁家世代刀法傳家,聲名雖不及金刀沈家,但身為‘四刀雙劍’的所有者之一,丁家刀法曆來也為世人所稱道。隻是到了曾祖、祖父那幾代,家道中落,當家人的刀法也未能大成,丁家刀法的名聲就漸漸沒落。輪回刀交到家父手中,他立誌要重振丁家聲威,因而才去挑戰刀魔星敖烈。可惜他戰敗身死,同時也失去了輪回刀。正因如此,我自小便下苦功習練丁家刀法,打算終有一天要打敗敖烈報仇雪恥。但當某一次偶然的機會中,我見到敖烈出刀後,才終於知道,縱使我練一輩子刀恐怕也贏不了他。”丁獵岩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一個人的成功,需要九成的努力和一成的天分,但到了最後,那一成的天分往往才是決定的關鍵。努力可以成就一個優秀的人才,但隻有擁有那一成天分的人,才能達到卓越的頂峰。敖烈他就是為刀而生的人,他的天分,他對於刀之道的領悟,我可說當今世上無人能及。他將他的畢生的精力全部投入其中,才成就了今日的刀中皇者。而我的雪恥之願,今生無望。”
宮雨發現,丁獵岩是個既平凡,卻又不平凡的人。一個人能清楚地評估自己的過去、現在,甚至認清將來,斷絕不切實際的幻想,本就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不能直中取,便向曲中求,所以你尋找了另一種方法?”
“是,我知道自己贏不了他,但輪回刀卻不能不奪回來,所以我才采取了並不算光明的手段,如今號刀令的人要來找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丁獵岩忽然問,“你剛才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宮雨道:“當然算數。”
“好!等我了了一件重要的事,也好專心應付刀令的人。”
對於這件“重要的事”的好奇,宮雨憋了很久,終於道:“我可不可以冒昧問個問題?”
丁獵岩現出蒼涼的神色:“你想問我為什麼急著要錢,甚至不惜將輪回刀也賣掉?”
宮雨忙道:“當然,如果你不想說那就當我什麼也沒問。”
丁獵岩苦笑:“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不過是生活拮據罷了。我家有妻兒,離開號刀令後一直過得平靜安定。誰知十年前,我的兒子忽然得了一種怪病,我尋遍了名醫,也找了不少好方子,但是所有方子都需要一種叫‘龍根脯’的藥材作為藥引。這‘龍根脯’實為難尋,據說天下間隻剩下一根。我找遍大江南北,終於在這個地方的一個藥鋪裏找到了這味藥。”
“但此藥要價不菲?”
丁獵岩頷首:“這味藥據說是那藥鋪掌櫃家傳數十年之寶貝,要價至少白銀千兩。為了這‘龍根脯’,我們舉家遷至此處,這幾年來我拚命掙錢,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攢足這筆銀子救治我兒子。誰知兒子的病卻等不了,前陣子病情複發,大夫言再不進藥,恐怕時日無多……”丁獵岩的聲音已有些哽咽,“如今對我來說,除了我的家,我的妻兒,其他一切都已不重要。”
少小離家,藝成後又常年浪蕩江湖的宮雨,還不曾對“家”之一字有過深切的感悟,但他在丁獵岩眼中看到,這個字,恐怕就是丁獵岩人生全部的意義。
宮雨笑道:“這個世上但凡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最困難的事。”
他將那塊代表宮家少主身份的碧玉翡翠交到丁獵岩手裏。
“拿著這玩意兒到宮家下轄任何一家錢莊都可以隨意提領銀子。”
丁獵岩一怔,正待說什麼,卻被宮雨截斷:“噯,別跟我說什麼收不收謝不謝之類的廢話,你我該都不是計較這些的人,你兒子也正等著你救命。”
丁獵岩終於將話收回,隻將“寂滅輪回”遞到他麵前。
宮雨卻不接,反而轉身就走,邊走邊擺手:“說實話你的刀我真用不著,你先替我收著。”說著還順手指了指道旁的一家“太白酒樓”,“等你兒子治好了,別忘記請我喝酒。就這裏,三天後,我等著。”
丁獵岩的眼眶有些濕潤。
“等等!”他忽然叫住宮雨,並大步走向他。
“我知道你不喜歡聽婆婆媽媽的廢話,但接下去我要說的話,或許是你感興趣的。”丁獵岩眼中忽然透出一絲神秘,忽然壓低了聲音,“關於二十年前的鬼門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