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傀儡山莊》 第二十七章 劍氣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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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中,清風如許。
蕭夜雨也如清風般飄然而下。
傀儡師撫著手中的傀儡娃娃,臉上露出一種陰謀得逞的笑容。她就是要將蕭夜雨逼出來,這個人時常隱於幕後,實在令人寢食難安。如今成功逼得蕭夜雨現身,便有機會將他擒殺,那可是大功一件啊,想到此她忍不住笑起來。這種陰險的笑容掛在一個看似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的臉上,實在讓宮雨覺得實在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和惡心。
“蕭公子遠道而來,吾自當盡地主之誼,因此特為您準備了一份見麵禮,請蕭公子笑納。”傀儡師幽幽地說道,她的聲音說不出的好聽,有種誘人的甜美嬌柔。
她話音一落,便有一人從旁側的樹林子裏走出來。
一個未及弱冠的少年,看上去甚至比宮雨還要小上一些。他手中握劍,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極強的殺氣,可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卻澄澈地宛如沒有雜質的泉水一般幹淨。不知為何,看著他的眼睛竟會令宮雨想起那些不諳世事的孩子。這讓宮雨既吃驚又疑惑。
那少年盯著蕭夜雨,眼神異常專注,專注地甚至讓人覺得在他的眼裏,天地間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前,走到離蕭夜雨一丈遠處,停下。
蕭夜雨平平常常地站在那裏,袖著手。清風吹動他的衣擺。“風狼神風無名?”
少年點頭。
這時風聲又起一陣輕嘯,方才追緝仲羿而去的魔狼已站在了蕭夜雨背後,手中魔刀已透出緋紅色的光。
傀儡師道:“鬼主深知蕭公子武藝超凡,故令吾鬼城十一狼中的魔狼、風狼前來討教。吾主為此還特創了一套刀劍合璧之術,還請蕭公子賜教。”
蕭夜雨微微一笑,淡淡地道:“貴主真是看得起在下,蕭某受寵若驚了。”
說話間,風狼魔狼的刀劍已同時出手。一前一後兩道殺氣罩向蕭夜雨。
二人刀劍合璧的攻勢的確淩厲無匹。甫一出手,蕭夜雨心中也微微震了震。他發現,二人於刀劍上的優勢各重不同。魔狼手中魔刀狂而猛,來何洶湧,去亦狂狼。他的刀法偏重於氣勢與力度。一刀在手,整個人的戰誌都變得瘋狂。像是刀氣噬人,整個人都融進了刀裏,最後變成隻有刀,沒有人。刀身的緋紅色也已濃成一片赭血的紅。
而風狼則重於速度和靈巧度。這個專注的少年一進入戰鬥,便愈加專注,他身法奇詭,劍招冷僻怪異,如蛇般靈敏而殘毒,隻攻其不意。一遇間隙,他便以快劍一氣搶攻數十招,讓敵人沒有分毫喘息的機會。一擊之後便速退,極好地彌補了魔狼的不足。
二人默契極佳,一攻一守,虛實交錯,配合天衣無縫。兩人的招式看似招招都有漏洞,但招招又都被對方的招式所彌補,而使得破綻之處轉為殺機。若貿然破解其中一人的破綻,一定會迎上另一人淩厲的攻勢。
風狼的劍更是時時蟄伏,伺機而出,,出手便如狂風一陣席卷,殺氣熾烈,劍式狠辣陰殘,來無征兆,去無影蹤。
風狼的攻勢雖如急雨暴風,可蕭夜雨卻比他更像風。不過是無時不在,無處不在的清風。他身無定形,像是隨風而動,抑或是整個人都化作了一片清風。
清風是斬不斷、刺不到,甚至無法捕捉,因為它太輕太渺。任憑刀風越來越狂,劍光越來越密,蕭夜雨的身姿就在這密如細雨的刀光劍影中穿梭,就像是貼著刀劍的光芒舞動一般,姿勢妙麗無比。他左手竹簫七攻一守,化解風狼的快劍搶攻,右手五指揮、拍、點、拿,遏製住魔刀之狂。
饒是如此,蕭夜雨也暗自驚訝,這樣的刀劍是他見過的最為精妙淩厲的配合,兩人實力本已不凡,刀劍互補之後更是將戰力提高了三倍以上。這一刀一劍雖然傷不了他,他一時卻也想不出破解之招。單憑這樣的刀劍合璧之招已可獨步武林,那麼創造出這套招式的鬼主又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傀儡師依舊躲在她白色的毒霧裏,開始念動她的“噬心咒”。
這咒音有巨大的擾人心神的邪力。魔音貫腦,宮雨隻覺自己的魂兒又開始飄飄忽忽地往外飛,一顆心又開始“咚咚咚”地擂起鼓,在胸口翻撞起來。
“喂,小姑娘,能不能麻煩你閉嘴?”宮雨抱臂而立,輕輕地皺眉道:“我是從來不對小姑娘動手沒錯,不過人逼急了,總是會破例一兩次的。”
傀儡師卻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陰惻惻一笑,卻分明在說:“我就是要念,你又能將我怎樣?”
她身處毒霧之中,形成了最好的保護,宮雨若要對她出手,必不能近襲,隻能遠攻。而宮雨的煙雨劍卻並非一柄長劍。
傀儡師也料準了這一點,故而有恃無恐。如今她已逼出蕭夜雨並困住了他,而宮雨又對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再過不了多久,她的噬心咒就能徹底瓦解這兩人的戰鬥力,讓他們乖乖束手。她越想越是得意,仿佛一切已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宮雨卻搖頭,用一種無奈的口氣道:“女人啊,有時候就是愛自作聰明。”他笑著道:“你以為躲在烏龜殼裏,我就拿你沒辦法了?”說著,他忽然一揚手,袖中煙雨劍劍如長虹貫日般刺向傀儡師!
傀儡師一驚,急忙一躍狼狽閃避開劍鋒。可宮雨卻解下了自己的腰帶,腰帶一卷已纏住了劍柄。係住劍的腰帶一振,劍又斜飛削來。腰帶的另一端拿捏在宮雨手中,他左抽右送,腰帶便帶動煙雨劍旋舞起來,竟成了另一種特殊的“劍法”。
這種劍法酷似唐代舞者公孫大娘的劍器舞。所謂劍器,古來有傳說言那是一種係著彩帶的短劍,唐朝時的公孫大娘便善舞這種劍器。大詩人杜甫曾在《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一詩中盛讚過這種“劍舞”。
宮雨年少時就曾因讀到杜甫的這首詩而對劍器之舞異常傾慕神往,那是一種揉合了剛與柔、力與美的舞蹈。宮雨讀完詩後便興致勃勃地練起了這樣的劍舞,他發現那不僅隻是一種舞蹈,更可成為一種特別的劍法。
他何曾想卻在此時此地用上了這種劍法。他手執腰帶抽、送、旋、舞、縛、抖、轉,另一頭的煙雨劍猶如在他手中一般靈動自若,劍劍皆攻向傀儡師的要害之處。衣帶如飛、劍氣驚鴻。劍法如水銀瀉地,一氣嗬成。
傀儡師不防宮雨竟會使這樣的劍法,吃驚之餘應變不及,隻得倉惶閃躲。左閃右避之間,衣袂間帶起的陣陣風將其周圍的毒霧漸漸驅散。她邊閃躲邊驚問道:“這是什麼劍法?”
宮雨笑道:“此乃家傳秘技,專逗我小侄女開心的劍法。”
傀儡師氣煞。
宮雨不但在口頭上占她的便宜,而且分明是在取笑她身材矮小,跟他的小侄女一樣。
一個身體有缺陷的人偏偏最容不得別人講他的缺陷。傀儡師氣得臉都白了。
宮雨手牽衣帶,身姿矯若驚龍。他的衣袍因失卻腰帶而顯得寬鬆,臨風一舞,衣袂翻飛,風灌進衣袍,袍袖皆盡飛揚起來,真宛若欲乘風而去的仙人一般。
他舞著劍,心中不由得又想起了年少時讀過的《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一時便覺胸中劍氣縱橫,豪情萬千,情不自禁便吟誦了起來:“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他將整個人整套劍法都融入了詩中,化詩意為萬千劍氣,卻又美得詩意。念至興起,宮雨已渾然忘記了自己麵對的是凶惡狡詐的敵人,仿佛已化身為百年前的一代舞者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
“曜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他朗朗而誦。劍氣詩心交融合一,使得劍法一瀉而成,淋漓盡致。
舞到興起處,他索性連詩也給改了:“絳唇珠袖兩不見,徒餘少陵嗟興亡。憑君莫道封侯事,從來白骨覆如霜。五陵豪氣三千丈,何妨鬥酒百十觴。醉擲長鋏逐日月,振衣彩帶係參商。浮名本是無憑事,不勝人間醉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