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小姐，時辰不早了，就讓老奴幫你換衣服吧，今天還要學些宮廷禮儀。”滿頭華發的老人見始終勸不得她，有些著急。
    雕梁精致的女子閨房裏，看似就價值連城的玉鈿銀鐲，琉璃珠、黃金簪擺了滿桌，床上更是鋪滿了各色錦繡長裙，每件都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若是讓正常的女子見到了，定當欣喜不已。隻可惜，眼前這個算不上正常女子。
    懶懶的把整個身子都靠在了一張柳木椅上，依舊一身男裝打扮的花老大沒有半分要配合的自覺。
    “老奴是王爺奶娘，已經在王爺身邊二十三年了，還望小姐放心。”
    “哦，是一直跟著他。”花老大一聽此語，倒是多了一分興趣。
    “是。老奴受命要教習小姐禮儀，還望小姐能配合。”這自稱老奴的人年紀不小，舉止從容淡定，言辭不卑不亢，想來能做王爺奶娘的也定是大家出身。
    花老大依舊不為所動，拿起桌上的一杯茶，也不喝，搖晃著茶杯，看著裏麵的茶葉子一圈圈轉動，“我的確答應你們王爺扮作弦公主，可我並沒答應要學習什麼禮儀。”毫不避諱的說。
    齊嬤嬤有些為難的看著這個不羈的女子，看多了大家閨秀的風姿卓越，也見過貴族女子的暗鬥明爭，可直接這樣有些耍賴的女子，讓她有些猶豫。
    走近這女子幾步，道“老奴自王爺幼時便榮幸能陪伴在側，我想小姐今天能在這裏，也是知道王爺是多麼艱難才能走到如今地步，那不是常人能夠想像的艱辛，有多少苦痛王爺都自己受著，自小便沒人能幫他，所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老奴確實不知道小姐是什麼身份，但能得到王爺如此保護的女子，老奴這麼多年還未見過，希望小姐看在王爺的情分上，能配合一下，王爺特意交代過，隻是幾個簡單的動作，不會累到小姐的。如果小姐還是不依，就當時老奴多嘴了。”
    “你確實多嘴。”花老大毫不留情的道。而後起身而立，沒管這齊嬤嬤什麼表情，自己甩步而出，不再理會。
    房外出來的涼風讓心平靜安定了一些，花老大沿著腳下的浸水的鵝卵石走著，周圍沒有一個人，整個偌大的宅子裏除了那個齊嬤嬤和自己竟沒有其他的人。自己在這已經呆了五日，可卻是沒來過其他任何人，包括小昌。是已經無話可說了麼……
    停在一處亭台下，微微出神，看著眼前的荷花池，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因為沒有人來，所以向來多話的花老大已經好久都沒有怎麼說話了，就是對那齊嬤嬤每次練習禮儀的要求，也都是應付了事，往常她也並未多說什麼，如今這樣突然開口，是時間已經開始緊迫了嗎……
    身後傳來腳步聲，而並非那嬤嬤的，來人顯然故意放緩了腳步，在離她五丈外的距離便停了下來。
    花老大沒有理會，仍舊看著眼前的荷花池。
    粉嫩的荷花在豔陽下嬌滴滴的，可風動水波，依舊枝幹挺直，忽地就給人一種傲氣不屈之感。
    花老大翻身越過亭台欄杆，蹲下身，拿手輕觸荷花荷葉，卻沒有拔出它們，隻是來來回回的輕撫。
    午時的陽光烈的很，感覺照在身上很熱，花老大不由抬起眼盯著那太陽不知在想什麼，就出了神。
    眼前突的就多了一片陰影，聽到有些責備的聲音“怎麼這麼大的膽子，也不怕著壞了眼睛。”
    花老大沒驚訝也沒動，保持著仰首的動作，看太陽也就變成了看手心，這隻手掌裏有厚厚的繭子，與手麵的細致很是不符，手紋橫豎交錯，亂的很，要是讓門口看相的半仙看見一定會驚呼這絕對是命途坎坷，隻有聽他一掛方能破解。
    “在想什麼。”依舊保持著給她遮陽的動作，卻也翻身越過了欄杆，與她並立。
    “使者最近要來了？”花老大卻不以為然的問了一個問題。
    “嗯。”
    花老大低笑一聲，站起身回到亭台裏，沒有回頭的道“你放心，雖然我不能保證不會給你攪局，但我不會逃跑的，說起來，我很是在意我那些小金子……和我的兄弟呢。”花老大自始至終都沒有看他一眼，舉步往回走。
    望著那毫無留念的背影，心裏在暗暗抽動，想喊住她，卻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長歎。
    五日後。洛城城西。碧落園。
    往日向來如同無人境地的碧落園在兩天前就暗中布置的各色人手，雖然在內院裏依舊隻有齊嬤嬤和花老大兩個人，可花老大聽的清楚，這所私宅裏此時光高手就不下五十名，而且有規律的活動時間，如同巡邏一般。但是還有些完全沒武功的人，聽得不時傳來的女子說話聲，竟是些侍女仆人。
    花老大想想也對，現在畢竟成了個公主的高貴身份，就算是和使者暗中會麵，這排場還是要做足的。想起來，嘴角勾起，不覺的有些嘲諷。
    “小姐，我們去換衣服吧。”感覺齊嬤嬤已經把這話說了一百遍，甚至一見到她就能想起這句話，不由發笑，可這次並沒有拒絕，輕聲答應一聲，便隨她而去。
    ……
    “參見王爺。”進入碧落園外間花廳，來人衝昶王行了一禮，再被王爺親自攙扶起來後，道“王爺，一切已經準備就緒。那人……”
    “文大人放心，那是本王唯一信得過的人。”
    文昌源一聽，當下點點頭。可自始至終因為王爺吩咐沒人見過那人，心中不由有些擔憂，考慮再三還是說了出來“不是微臣信不過王爺，隻是弦公主在七年前便未曾再露過麵，見過她的人雖不多，但畢竟東丹淩曾在先皇的壽宴上見過一回，微臣記得當時他們還攀談過幾句，這次東丹淩肯親自前來也是聽聞有弦公主的消息，可……”文昌源欲言又止。
    昶王略作沉吟“本王知道文大人作何擔心，可如今隻有這一個方法能讓他前來，到時弦公主會在青紗帳後與他稍作見禮，之後的事交給本王便可。”
    文昌源忙抬袖一揖“微臣多慮了。”
    一眾人精神緊張，時間漫長，可還是從清晨到了午時，從午時到爽日西移。
    昶王坐於花廳中神情平靜，手中把玩著一枚玉扳指，而文大人早已按捺不住，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想去問一聲，可又猶豫，隻是心中不安，生怕出了變故，這說是使者，其實便是烏莽城主也就是烏莽大司唯一的兒子東丹淩，其重要之處，不可言喻。
    忽然一陣馬蹄聲來，眾人皆是突然一震，馬上提起了十二分精神，見馬近了，才看出是自己人。
    “王爺”來人行了一禮。
    “沉血，如何了。”
    “沉血得知使者的車駕正在來時路上，現已經到了五裏外牡丹亭，因為有些波折，停駐在牡丹亭。”似乎在顧慮著什麼，沉血繼而道“還望王爺移駕一探。”
    “怎麼會停下來，我們還是去看看吧。”文大人一聽竟停在了路上，定是出了什麼事，心裏更慌了。
    “文大人先莫急。”昶王起身，略微思索，對沉血道“你留在這，若有任何異動，隨機應變。”
    沉血單膝跪下，道“是。”
    王爺的車駕隨從漸遠，在轉出碧落園的一瞬，還是回望了一眼。
    此時，花老大正百無聊賴的坐在一屏青紗帳後，頭頂著幾斤重的首飾，身上裹著複雜花式的長裙，在這七月天裏，連動一下都滿頭大汗，而身前竟然還假裝文雅的擺了一桌棋局，讓花老大看見就頭疼。
    “瘋了！瘋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就沒這麼折騰人了，都這個時辰了，沒人來了！”說著，花老大就開始扯自己頭上的金釵花鈿。
    “小姐不要，小姐可千萬不要啊！”這一舉動是真真的嚇到了齊嬤嬤，趕緊過來阻止，可她沒成想這小姐的氣力居然這麼大，怎麼拉也沒拉住，愣是讓一縷頭發滑了下來，齊嬤嬤大驚失色，急忙道“小姐先別這樣，老奴這就去見王爺，這就去……”說著慌忙跑走，險些摔倒。
    嗬嗬嗬，花老大不由笑出聲，可雙手枚閑的繼續去扯纏在頭發上的那些首飾，因為複雜，被自己一扯到纏在一起，更難下手了。
    “公主需要幫忙麼？”此時一陣戲笑聲傳來，空遠的難以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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