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飽了。”我趴在桌上，“葉姨說，今天先在你這呆一晚，明天會幫我收拾一個房間。你晚上不會打呼嚕吧？哈哈”
    “才不會呢。我媽說我的睡相最老實了，小時候都不會哭。”
    “嗬嗬，那就好。我要洗個澡。你的先借我一套吧，我沒帶衣服。”
    他在櫥櫃裏翻了一下，找出一套藍色絲質的睡衣和一條藍色的內褲。“這個是新的”，他指指小褲頭，“這套睡衣是我媽去年買的，不知道她怎麼想的，買這種老頭子穿的衣服給我。那，正好，物盡其用，剛好給你穿啦。”
    “我會好好利用的。謝拉。”
    當我抖著打濕的劉海走出浴室時，施良已經佝在床的一角，假寐了？我笑笑，推開窗戶。夜晚的風很涼，搖動我的碎發，也在動搖我的決心。
    後來當我無數次回想起這個夜晚，我驚覺從站在窗邊的那一刻起我學會了如何違背自己的意願。我學會了抽煙。小熊貓，我、雷澤的最愛。我兜裏的錢從來不多，但心煩的時候，我會來一根。
    我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自己的慌亂。關上窗戶，拉上海藍色的窗簾。輕輕滑入溫暖的被窩。像一條魚渴望海水一樣緊緊地擁抱了身旁的男孩。手與手相交在一起，施良轉過身來讓我枕在他的胸前。“那個，到底出什麼事了。小落，你告訴我好不好？”
    小落？嗬嗬，大尾巴狼，連叫法都變了。
    頭發在他身上蹭了蹭，“沒什麼，家裏人吵架了。我不想呆在那個家。你會要我的吧？”我知道這句話存在歧義。反正這樣最好，多意理解。每個人都可以從他的意願出發把它想成最好的。
    沒必要讓他知道太多，這個朋友還以為我是個博學的謙謙君子，是個和他一樣無憂無慮的人。
    衣食無憂，學業優秀，心理正常，四肢發達。這些正與我距離一公裏。
    “恩。我會的。”
    房間裏一片黑暗，在這無限黑暗之中，貓張開他的雙眼，捕捉唯一反光的東西。我支起身體，低頭看著這雙善良的眼眸，然後輕輕吻了他的唇。溫暖，幹燥。“謝謝你。晚安。”
    我在他懷中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睡去。今天的事夠他一個人好好消化的了。明天如何，再說吧。
    “小落，施良，起床嘍，吃早飯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巨大的拉門聲，以及清晰的抽氣聲。這個？應該是我們緊密擁抱在一起的樣子嚇到她了吧。兩個男生抱在一起睡覺？唉，睡過頭了。“5分鍾下來吃飯。”拖鞋聲又急急忙忙的下樓去了。
    我拍拍他的臉，“施良起床啦。太陽曬屁股了。”
    他的臉上有明顯的兩道黑眼圈，雙眉緊緊皺在一起。看來昨晚，那些小動作沒少折磨他。反正隻有一晚，盡量讓他高興一點吧。
    “恩，讓我再睡會兒•••”什麼啊，竟然是個懶床的家夥。
    我移開他的臂膀，掙脫著起床。“那我先去學校了，不等你了。”
    “林落？”他似乎有點反應不過來。沒想到我睡在他身旁？是做夢？他拍拍自己的臉，一副不可置信。有些臉紅。不要告訴我你夢到什麼
    “恩。快起來。今天起我就住你家了。”
    我們飛快的衝到浴室洗漱。新的牙刷新的毛巾，葉姨想的很周到。昨晚我一身濕泠泠的走出浴室還真有點冷呢。
    “小落？你先出去一下。我方便一下。”如廁啊
    “恩。我好了，先下樓了。”
    餐桌。粥。泡菜。荷包蛋。
    葉姨有什麼就說啊，看你欲言又止的真是難受。“小落，你怕不怕冷啊”
    “恩。平時還好，就是手腳有些冰冷，睡覺的時候都蓋很多。”
    “這麼怕冷啊，怪不得。”
    怪不得？我看了看葉姨，表示疑問。“哦，沒什麼，我看你臉色不大好。”
    臉色不好？“不會啊，我昨晚睡的很好啊”
    “嗬嗬嗬••••”另外兩個人不自然的笑著。
    抱在一起睡有必要緊張成這樣？
    我甩開這些遊絲。精力有限，能省則省吧。
    “我吃飽了。葉姨，施良，我先走了。早上正好輪到值日。”
    “等我一下，就好了。”
    “真的很趕，先走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關上門。跳上公車直奔那個家。母親早就出門了，男人肯定還在睡覺。這是唯一安靜的時間。
    我輕輕擰開鎖。收拾了幾件常穿的衣物，帶上幾本舍不得拋下的書，在暗格拿了母親留在那的幾百塊錢，匆匆離開。
    飯卡裏剩下一百多塊，最多可以堅持三個星期。再加上上午拿的四百塊錢，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堅持到學期結束。我慢慢的扒著飯，飯沒蒸熟，青菜黃了臉，豆腐散了架，拿起筷子真不知道從哪下手比較好。
    食堂裏的飯就算可以喂豬，還是吸引了幾乎全部的師生。潮乎乎的大堂裏坐滿了黑壓壓的人群，說笑聲，排不到隊的叫罵聲。想要吃飯，下課就跑。每當上午第四節課結束的鈴聲響起，就會爆發一次小規模的速跑競賽。大家擠在樓道裏，你推我攘的，向著同一個目標出發。每日看到這樣的景觀，我不禁喟歎這個國家人力之豐富，競爭之激烈。我跑的沒他們快，打菜速度倒是一流，看到什麼就打，反正不跟他們擠肉吃排什麼營養窗口。
    我的左右坐滿了人，對麵是一個正在酣戰的胖子。他的嘴巴飛速的咀嚼著，右手靈巧的送入各中顏色的東西，吃得咋呼咋呼的響，不時用手背擦一下嘴角的飯粒。他的餐盤裏高高的堆著好幾樣菜，看不出和我的有多大的區別，但吃的幾近眉飛色舞。我夾著青菜的筷子抖了一下，閉上眼睛，好像在品味糕點一樣吞下了賴以維生的食物。我毫無保留的將全部食物一一送入胃中。感謝上蒼賜予食物。
    “人吃飯是為了活著，但絕不應該為了吃飯而活著。”這是誰說的。傑克•倫敦？我記不清了。
    我踱回教室。先趴著小憩一會。呆會兒複習一下區域地理，下午第四節自修要小考。
    “小落，你怎麼不等我啊。剛剛在路上叫了你半天來著。”施良的聲音。
    “我沒注意，可能走神了吧。”
    “走路都能走神？”
    •••••••
    “晚上等我一起回家啊。”
    “恩。我先睡會兒，你快回去吧。”
    不想讓施良多出現在這個地方，甚至不想在學校跟他過多的接觸。在這裏我還是原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