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夢海棠從後院九彎十八拐的不知道轉了多久。
    從華麗的宅院，到了一片靜謐的海棠林。
    “海棠姐姐，為何帶我來此？”我放低了聲音問。
    夢海棠走在前麵，還回頭看我一眼，“總之不會害你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說不會，我就真的相信不會。
    “恕我冒昧，姐姐該是這妓院的老鴇吧？”
    夢海棠輕聲笑起來，“好眼力。”
    “這兒的姑娘看來都很開心，如同置身極樂世界。想必姐姐很是關照她們。”
    “想要問話就直接問，不需要拐著彎來套。我若真不想說，你費盡心思都無法讓我吐露分毫。”夢海棠聲音輕柔，無絲毫不悅之意。
    這樣的女子，生於人間實在太可惜。
    “還有，不要叫我姐姐。叫海棠就可以了。”夢海棠又回頭朝我一笑。
    夢海棠把我帶到一個涼亭中，還拉著我的手不放。
    我看了她拉我的手一眼，再把視線回到她臉上。
    夢海棠卻毫不在意的笑著，“我開的可是妓院。縱使再高尚再自由，也是有陪酒陪睡的。”
    夢海棠瞥我一眼，湊到我耳旁，“而且……這裏女人和女人，男人和男人的勾當也不少。”
    我毫不訝異的一笑，“那是分開做生意的麼？”
    “不是。但墜花閣有許多不同的院子，裏麵有不同情趣的物件。隻要客人喜歡，一晚上逛遍整個墜花閣都可以。”夢海棠回到原位，神情安然自得。
    “那麼也該有純粹喝酒聊天的地方？”我挑起眉。
    “是。不過各個院子都是大門敞開，方便生意的。到現在我還沒見哪個敢去不該去的院子胡鬧的。”
    “這裏主人隨意，客人也隨意。倒真是個好地方。”而且看來夢海棠對我推心置腹，是把我當自己人了。
    夢海棠傾身勾住我的下巴，“我可不敢收你這樣的人啊。無論清官名伶，或是舞姬娼妓，你可都不是好安頓的主兒。”
    我笑，“怎麼？我不夠格麼？”
    “恰恰相反。如若你來墜花閣坐台，我還要那些人做什麼？這墜花閣，可不要給拆了。”
    我歪著頭，“哦？那麼照你的意思，該怎麼安置我呢？”
    “你呀，隻要乖乖的呆我身邊，保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你閑來無事去幾個院子逛逛，我的生意保準紅火好幾倍。又何必還要你特意去人前賣弄風騷？”
    “你的如意算盤還真會打。”
    “承蒙誇獎。”夢海棠掩麵一笑。
    “這院子是沒人來的吧？”
    “來這海棠苑的人，都已經下地獄了。”夢海棠依舊是人畜無害的笑臉。
    “我好怕呀。你不會也讓我下地獄吧？”我靠過去，抬眼看著她。
    “我哪裏舍得？我屋子邊上還有幾個空房間，你自己去挑吧。回頭我給你收拾。”
    “你對我太好了。還是我自己收拾吧。不過想來有含笑在外頭坐鎮，你這真正的幕後老板也真是閑的很。”我斜睨了她一眼。
    “等你住上幾天，熟悉了這裏的環境，我再跟你好好說說。”
    “那我去看房間了。”我說話間站起了身。
    夢海棠看我一眼，點點頭，“去吧。”
    當我漸行漸遠，卻仿佛聽到她的歎息，“明明是她所出，為何差別如此之大。”
    這所謂的妓院太過雅致，我覺得皇宮都沒這裏好。
    在外麵鶯聲燕語不斷，但海棠苑是極為清淨的，一點外麵的噪音都聽不見。
    我現在過的就是一種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的豬的生活。
    好在我沒有變胖。
    “如果實在閑來無聊，就彈琴吧。”夢海棠朝我走來，手上抱著一架琴。
    我笑，“海棠你可真了解我。”
    這琴品質上佳，音質上好，真的難得。
    夢海棠隨著我彈奏的曲子開始翩翩起舞。
    要說世上有什麼人可信，什麼人永遠不會害我，也隻有眼前的夢海棠了。
    “飛花棠海繞春色，海棠花飛醉人心。”
    夢海棠停下來看著我，“喲，還學詩人文鄒鄒的。”
    “是你太美，美的隻能用詩句來描繪。”
    “你是沒有見過真正的美人。你見到的都是些醜陋肮髒的人，自然見著一個不同的就覺得太過美好。”
    “你想說什麼？”我歪著頭看她。
    “畢竟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你覺得你能有多大能耐？”夢海棠走過來，坐到我身邊。
    “你的意思是……我不行？”我挑起眉。
    夢海棠一笑，“美貌和智慧你都有，但是氣度、風範你缺的還很多。你沉不住氣，太容易心浮氣燥。雖然你懂得很多，從小經曆人情世故。雖然……你有很心機。你畢竟隻是一個少女，心性未定。”
    “那我該怎麼辦？”我隻是一個少女？我做的一切都是無謂而可笑的麼？
    “風清野遙花璿舞，豔妖眸盼逸瀟然。你能做到這樣才可以。”
    我斷然搖頭，“不可能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
    “我不是神不是仙，在人世間爭強鬥狠，怎麼可能做到這點？”
    “要是你自己都沒有信心，那麼誰也幫不了你。你想回皇宮是麼？那好，我告訴你，現在皇帝、七皇子、九皇子都在找你，連你妹妹方流螢都說要看到你的屍體才相信你死了。”
    她的消息可真是靈通到可怕。“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我一定要改變自己。海棠，我的未來可交到你手上了。”
    “不，是你自己的手上。”
    夢海棠重新帶著我走遍墜花閣。這次她很耐心的教我如何交際，如何討男人歡心等等。
    我們停在一個院子門口。
    我聽到裏麵傳來一陣陣一聲聲恐怖的尖叫聲。
    似乎痛苦，似乎歡愉。
    “要進皇宮生活，這個可不能不會。”夢海棠提起裙擺，走了進去。
    我幾乎立刻拉住她的手，“海棠，你要我學這個？”
    “你以為就憑你現在的手段能做什麼？你要讓男人離不開你，身體也是很重要的。”夢海棠反手一掙，拉著我的手腕往深處走。
    一路上，看到那些男男女女摟摟抱抱卿卿我我，還有很多限製級的畫麵。
    看的我欲嘔。
    “我必須先對這種事沒有反應。不隻是看的時候，連自己親身體驗的時候也要沒有反應。”
    “怎麼可能？”
    “必須保持冷靜的思考才能製敵。不可能也要可能。”
    做這種事的時候完全冷靜？誰做的出來？
    夢海棠回頭看我一眼，歎口氣。
    “你為什麼那麼好心的幫我？”
    夢海棠拉著我離開那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回到了海棠苑。
    “幫你？不，不是幫你。隻是因為一個人。”夢海棠的眼神變得極其溫熱。
    “誰？”
    “你不認識的。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不過終有一天，你會明白。”
    那麼神秘？“我和她有什麼關係麼？”
    “現在沒關係了。”
    “她很美？”
    “看你自己就知道了。”
    我一驚，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人？
    “她和我比……如何？”
    夢海棠斜視著我，“你還想和她比？”
    我明白了。她不過是要把我變成那個人。
    “她比那兩句詩，有過之而不無及。你真想要和她比，得先做到才行。”
    “我會的。”我不會認輸。無論是什麼時候，無論麵對什麼人，無論多麼困難，我都不會認輸。
    妓院有一點好，各式各樣的女人，各式各樣的男人到處都是。
    我今天隨這個學，明天隨那個學。女人的本事要學足。
    順便觀察男人的喜好，對女人的標準等等。
    這才發現從前的我除了耍心機用手段外加利用身體以外，還真是黔驢技窮。
    其實女人隻要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就可以讓男人心甘情願為你去死。
    關鍵是……什麼樣的女人。
    站在大廳的高樓上，看著下方的繁華。我抿了抿唇，微微一笑。
    原本吵鬧非凡，如今寂靜無聲。
    我微微眯著眼，笑意不減。
    然後一隻手把我拉走。
    “海棠。”我不掙不紮的任由她拖著走。
    “把你教會了，你來折騰我了。”夢海棠嬌嗔的瞪我一眼。
    “怎麼會？不過是想試試而已。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呀。”我眨了眨眼，笑吟吟的看著她。
    “不過話說回來，你要對付的人，到底是誰？”夢海棠又把我拉回了海棠苑。
    “很多人。可以說是，整個天下。”我依舊是笑。
    “很好。這樣就對了。讓對不起你的人，統統下地獄去吧。不過記住，要慢慢的，一點點的，要他們生不如死。”夢海棠看起來始終人畜無害。
    “包括……我心愛的人麼？”我歪著頭，睜大了眼天真的問。
    “那要看你自己了。但自己做的事情，絕對不要後悔。”
    紫辰把我送了人，他為了皇位放棄我。這是我所期望的。
    但是當他真的做的時候，我的心，好痛。
    我不會傷他。以前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我還是要幫他，奪取皇位。
    “與其把皇位拱手讓人，不如自己當家作主。”夢海棠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抬起眼，“什麼意思？”
    夢海棠輕笑一聲，“你要的無非是心愛的人好。可他真當了皇帝，就會開心麼？皇宮裏的豺狼虎豹就會這樣放過他麼？做了皇帝，更加成為眾矢之的。與其如此，不如你來做。這樣你保護他，也可以名正言順。”
    她說的很對。怎麼我沒有想到？隻要我做了皇帝，還有什麼事我不能做的？就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和紫辰永遠在一起了。
    “如果他執著於皇位呢？”
    “他都願意把你送人了，你做這點事，算什麼呢？你可以做一個掛名皇帝，然後讓他做主。這樣一來，不是兩全其美麼？”
    我眯起眼，“對。我做皇帝，對所有人都有利。”
    “終於想通了麼？隻有君臨天下，才可以隨心所欲。而你，隻能是王者，不能臣服於人。”夢海棠的眉目看去妖冶，似乎魔魅。
    我抿著嘴笑了。我是王者。我隻能是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