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深宮情愁 第九章 攜子之手看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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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又是一個豔陽天。夏天還是那樣的熱氣,就算在碧湖邊上的柳樹下,也不能驅除多一點熱氣。蟬兒在樹上知了知了的叫著,夏姬百無聊賴的躺在樹下的石頭上。
這本是一塊裝飾的大石,因為比較大比較光滑,剛好可以在夏天給人一點清涼。手中握著那把子言送的輕羅小扇,兩隻蝴蝶栩栩如生。她笑了笑,原來著無奈的人,居然就是她的夫君。嬴王,這兩個字多了許多熟悉,卻還是生疏得很。
就算子言就是嬴王,她又能怎樣?她還記得兩年前,她蓋著蓋頭聽見嬴王對著所有人說,他恨夏家,更恨夏家的女人。那一刻,她是有一半吃驚,一半不服氣的。可是兩年下來,嬴王有那麼多的理由不會京,甚至,兩年前大禮時,嬴王都沒有揭開她的蓋頭。眾人的嘲笑、蔑視,瞬間擊潰了她最親最愛的母親,那也是什麼都換不回來的。
一隻鴿子落在了對麵的涼亭上,夏姬又笑了笑,最近鴿子也變多了,而且以前隻有幾隻灰色的鴿子,最近多來的都是白色的,灰色的反而少了。
一個倩影飄過,鴿子隨人影一起消失了。半晌,冰兒出現在夏姬身旁。“小姐,是否要看?”
“不必,你們拿去燉了吃吧。”說完,又飛來一隻灰色的鴿子,腳下還是用熟悉的紅絲帶係著的。夏姬把手伸出來,鴿子就落在她手上。
取下字條,夏姬又把鴿子遞給冰兒,“好好喂它。”
“夏末歸,近期可好?”這是夏殤的字,夏姬認得。那一手細膩而有力的字正是她母親頤夫人教夏殤的,頗為熟悉。
夏殤,你這一回來,我該怎樣麵對你呢?我們原來的計劃,都要怎樣拋棄呢?天涯海閣,果然不是我們最後的歸宿。
“我該叫你王妃,還是夏姬,還是長歌呢?”忽然來到的聲音,讓夏姬急忙把眼中的淚水擦掉。
“你怎麼了?”嬴王把夏姬的臉端詳著,“怎麼哭了?”
“沒事。”夏姬笑了笑。手中的字條給嬴王拿了過去。
“這是……”
“殤哥哥來的信。”
夏殤?嬴王不禁皺了皺眉頭,他的王妃和她哥哥關係還不是一般的好。這時候翠綠從門外走了進來,看見嬴王趕緊把手中的書信藏後,轉身要走。
“站住!”
“王爺,您叫我?”翠綠吱吱唔唔的走過來,還不是對夏姬使了幾個眼色,卻給嬴王都看在眼裏。
“你手上拿著什麼?”這樣一問,翠綠連忙把信塞到衣袖裏,再把手伸出來。“沒什麼啊,王爺。”
“嗬嗬。”夏姬笑了笑,說道:“給王爺看吧,沒什麼見不得人的。”翠綠才慢慢自衣袖中取出信交了上去。
嬴王沒好氣的拿過信件,他倒是要看看,他這個王妃,到底有多少人關心,又有多少人仰慕。嫣紅巧手也從不遠處小跑過來,拉著翠綠站在夏姬身後,準備出事了就上去求情。
“這……”嬴王疑惑的看了看夏姬,又接著看信。看完,他剛想要問夏姬,卻見夏姬手持長弓,瞄向碧湖中央的假山。嗖一聲,箭出,一隻白鴿應聲落地。
好箭法!他心中慨歎。
夏姬從容不迫的把弓遞給嫣紅,一旁跑出幾個丫頭把鴿子拾起帶走。
“你有多少這樣的信?”嬴王問道。
“多不勝數。”夏姬淚眼朦朧,“兩年前,我一個不得寵愛的王妃無法給他們任何回複,夏姓千百戶人家,都怪我沒用,甚至連累了我的母親,我的哥哥。冷清的日子我早已習慣,王爺何必打破我這生活?”
嬴王掏出一個墨綠的絲帕,拭去夏姬臉上的淚水。“你為何不來找我?我說過我可以幫你達成一些願望。”除去朝夕相伴,那時候的嬴王是那樣說的。
夏姬搖了搖頭,說:“位高在上,權高在手,他們要的我都幫不了,也不想幫。皇後姑姑有說過,頃權不過虛華,高官容易撐死。”
嬴王蔑視的笑了笑,想不到皇後也有這樣的覺悟,難怪那天父皇要她陪葬她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你恨夏家,不過你都小看了夏家的女人,要是隻會一味爭名奪利,夏家今日也不會如此。”
確實,若是夏家權頃朝野,不是他會出兵滅了夏家,就是夏家起兵顛覆皇朝。夏家女,或許是有那麼一點讓他難以琢磨。
“且不說這些,夏姬,三天後皇兄登基大典,晚上還大宴群臣,你我務必要去。今日,你就去挑個布料,找個裁縫做件新宮衣吧。”嬴王捋這夏姬的青絲,深情的說,“我要讓眾臣都看到,嬴王妃是如何一個美人。”
夏姬破涕為笑,“那有何難,”她看了一眼巧手,巧手便會意的離去。正逢丫頭們把煮好的鴿子湯拿了上來,好大一盆。“小姐,大夥都在,趁熱喝了這鴿子湯吧,正好補補您這身子。”
“放肆,怎麼管王妃叫小姐?”嬴王臉一黑,嚇到了身邊的丫頭,忽然整個院子都安靜了。
“哎!”夏姬拉住嬴王的手:“別嚇壞她們了,她們都是自夏府跟來的,叫習慣了的。”又轉向丫頭門,“天太熱了,等下給我端碗蓮子糖水就好,這湯還是你們喝吧,你們幹活都累了的。”
見丫頭都沒有動靜,夏姬又搖了搖嬴王,終於鬆了口。“喝吧,我又不是老虎,怕我做什麼。”
夏姬又對大家使了下眼色,大家才開始開心的分了湯水。夏姬嗬嗬的笑著,轉頭來看看嬴王的臉色,正好對上嬴王看她的目光,不禁臉紅。
“看什麼?”夏姬小聲的問。
“看我的妻子啊,兩年了,我都沒好好看上一看。”嬴王的聲音倒是很大。
那邊的丫頭一起看了過來,臉上還帶著幸福的笑容:“小姐,王爺這是表示對你的疼愛呢!”翠綠說道。然後丫頭們開始哄燃大笑。
“說了一次好話,賞你一記栗子。”
“哎喲!”翠綠假裝疼痛的捂著額頭,“哪有賞這個的,王爺您分明就是報以前我攔您進鈴蘭居的仇!”
又是一陣哄笑。嬴王想,這丫頭還真不是一般的聰明,再看看懷中的夏姬,正笑得燦爛。一個兩年,是不是改變了很多東西,而他,或許,用盡一生,才能彌補一個兩年吧!
入夜,碧湖邊上幾許清涼。三三兩兩丫頭正看著湖影月色繡著手上的花,有說有笑。夏姬坐在湖心的雅亭裏吃蜜餞,翠綠嫣紅都去繡花了,隻剩下冰兒和胤釋在一旁陪著。冰兒不愛說話,胤釋壓根不想說話,這樣一來,湖心這邊就及其冷清。
夏姬歎了口氣,便喚胤釋取來琵琶。“好些日子沒有彈上一曲了。”輕撫琵琶,唱起了詩經的名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嬴王放下了手中的紙,抬頭看了下遠處。原來,夏姬如此相近,琴聲如此動人心弦,以前,為何都沒有發現呢?那些莫須有的仇恨,麻痹了自己多少年?不如一個自己一直仇恨看不起的夏家女子。
“夏姬,我真的頃我所有,你會如我一般相知相守嗎?”他自言自語。想起竹林裏微醉的少女,那些離愁恨意,那些無奈,都隻能在酒間拋灑。累積的悲情,隻能化作一口血傾瀉而出,難怪老太醫都那樣鄙夷自己。
他拿起太醫為夏姬診治所開的所有藥方,從溫補、強補、養氣血、去心火都有,而且是日趨病重。
“管家,王妃,得的是什麼病?”
管家低頭不語。
“恩?”見管家不說話,嬴王催促了下。
“王爺,小的,也不知道啊。”
掃看身邊的所有侍衛、丫頭,都是低頭下來的。難道真的不知道?怎可能,所有事情都經管家手的,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的。
“那,把上次的太醫請來。”眾人不動,管家急忙上前解釋。
“王爺,劉太醫告老還鄉了……”
還真是時候!“明天請蘇太醫過來給王妃瞧瞧氣色。”
“是!”雖然答應,管家還是多少有些疑慮的。
是不是他想多了?嬴王總覺得有很多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這些事情,都和她有關,盡管兩年來她都沒有想過打攪他的生活,但是,他發現他的生活到處都是她的影子,她的棋子。
嬴王握住夏姬撫琴的手,幾分心疼:“怎麼就哭了?”
夏姬深情的看著嬴王,說道:“琵琶乃感情之物,這是母親最心愛的物品之一,除去父親大人賜贈的長歌寶劍,就是這個琵琶。每當母親彈它的時候,她就和我說她年輕時候的往事和無奈。一個侯府如此,何況天下之大,處處陷阱,十麵埋伏。”
“是我負了你兩年,夏姬,今夜,攜子之手,但願與子偕老。”
嬴王是深情,可是一邊的冰兒和胤釋沒有絲毫感動。相反,冰兒還在心裏狠狠的嘲諷了嬴王一番。
“子言,今宵有酒今宵醉,來日之事來日談。”夏姬話中有話,是的,她知道,就算嬴王再想,畢竟已經相隔了兩年,很多的事情,不是輕易可以改變的。
可以嗎?他害怕,害怕仇恨覆蓋了十多年之後才找到的幸福,會悄然失去,他還記得他嘲笑前太子時,太子說過:仇恨是大,但是有愛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很迷茫很迷戀。太子何嚐不恨夏家,隻是,有選擇的時候,他會毫不憂鬱的選擇夏莎莎,而且,他隻擔心夏莎莎終有一天棄他而去。他還記得太子在先皇幕前痛哭的場麵,有那麼一段時間,是怪莎莎狠心棄他而去的。
夏莎莎,又是一個迷一般的夏家女子。
夏姬舉杯飲酒,月色迷人,人更迷。臉色微微潤紅,夏姬倚在嬴王懷裏,幽幽的說:“我很想看梅花開在雪地裏。”
“我陪你看,到時候。”
夏姬把頭埋在他懷裏,輕輕落淚。隻有他不知道,她,再也沒有辦法看到雪地裏的梅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