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春祀 Chapter1 再見了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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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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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一朵朵櫻花如粉嫩的小嘴,點綴在春日的媚光裏。在蕭遠故意踩過的地方,櫻花的花瓣委屈地流下了疼痛的眼淚。這條道叫櫻花巷,鮮為人知,卻是懂雨每天放學回家的必經之路。懂雨的家在櫻花巷的最深處,那裏幽僻、安靜,不被打擾。至於為什麼走在她前麵的那個男孩以及另一個男孩也一樣走這條巷,成為了她心中很深的疑問。有時候她會同時遇見那兩個男孩,但誰也沒跟誰說話,都默默地走回各自的家。很長的時間下來,她還是沒辦法知道他們的家在哪裏,她想,他們應該也不知道她的家在哪裏。
懂雨跟在蕭遠的後麵一片一片地撿起被踩碎的櫻花花瓣,走到樹邊挖開泥土,挖了很久才出現一個淺凹下去的洞,勉強可以把櫻花花瓣埋進去。蕭遠帥氣地回過頭來對她邪惡一笑,改變心意往回踩,在地上胡亂抓起一把被他踩過且混著泥土的花瓣,跑到懂雨麵前,全部灑在她的身上。他得意地看著懂雨哭泣的臉,也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假裝若無其事地問:“乖孩子,發生了什麼事?!”
懂雨嚇得趕緊捂住眼晴搖了搖頭。蕭遠伸過手去拉下她校服領上的校卡,對著上麵的名字小聲念:“餘、懂、雨?”,他以高大的姿態注視著矮小的她,迅速下結論:“難聽!”又立即歪頭笑著大聲念:“不、懂、雨?不——懂——雨?!”
蕭遠扯過懂雨背在背後的書包,由於太大力她往後跌倒,兩手撐在地上,壓斷了什麼東西。蕭遠將校卡塞了進去就又笑又跳地走開,好像方才欺負她多麼好玩似的。這時和他們同走這條巷的另一個男孩出現了,他走上前去弄掉懂雨身上的花瓣,扶她起來。
還沒走遠的蕭遠生氣地瞪著他們,同時用手狠狠地砸旁邊的一棵櫻花樹,衝他們喊:“我討厭你們!”。懂雨和男孩奇怪地望著他,他踹了幾腳櫻花樹就跑開。
紅了眼睛的懂雨轉過去,對男孩小聲地說:“謝謝、你。”
男孩接起一朵剛飄落下來的櫻花,小心地將它安在她的馬尾辮上,笑了笑,安慰她說:“不哭了哦……”,又讚歎說:“好漂亮啊……”懂雨嬌羞地低下了頭,小手緊抓著校服裙的下擺,有些吞吐地主動問:“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啊?”
“沈星見。”
“那、懂雨可以、叫你星見哥哥嗎?……”
“當然可以……懂雨?”
“對呀,聽話的懂……下雨的雨……好奶奶說,要乖乖聽話才可以懂得很多事情……好奶奶還說,懂雨出生那天下著雨…”
“……”
02
懂雨的家到了。奶奶像個內心純淨的孩子酣睡在老舊的搖椅上。老舊的搖椅是奶奶最疼惜的東西,她常常躺在搖椅上給懂雨講起爺爺講起童話故事。門邊放著剛曬好的櫻花幹,可以用來煮茶,也可以用來泡澡,更多時候懂雨將它放置在床頭,聞著它的香味入睡。懂雨沒有做惡夢的習慣,或多或少有它的功勞。懂雨除了離不開奶奶外,再有離不開的就是它了。
櫻花是懂雨在櫻花巷撿回,奶奶洗幹淨拿去曬的。她每天都會帶回來一些,可是今天她空手而回。懂雨跟在蕭遠後麵,眼睜睜看著那些花瓣被他踐踏,心就像和那些花瓣一起被蹂躪,很疼很疼,所以她才會忍不住想要哭。她沒敢製止他,反而怕他,是因為爸爸死了,媽媽不要她,她是個孤兒。
懂雨進屋放下書包後就跑出來蹲在搖椅旁,喚醒奶奶,一如既往地追問她:“好奶奶,我的媽媽,我的媽媽她哪兒去啦?她為什麼不要我呀?我都快忍不住要討厭她了。”懂雨委屈的想哭。
奶奶憐惜地握住懂雨的手,勸慰她:“我的小懂雨,最善良了,不要去討厭任何人,奶奶不是,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要聽話,才能懂……小懂雨的媽媽會回來的……不然,小懂雨還有奶奶啊……奶奶最疼小懂雨了……”說著說著,奶奶也忍不住傷心起來,她滄桑的眼裏布滿的哀傷,那是小懂雨所不能讀懂的。她以為是她不聽話,惹奶奶傷心了。她連忙抱緊奶奶,反過來安慰奶奶:“我知道了,好奶奶,我聽話就會懂,我聽您的話就是了,您別難過,懂雨最愛奶奶了。”小懂雨在奶奶的額前吻出一朵年輕嬌嫩的花。
03
懂雨的日記:
3月5日星期六晴天
星見哥哥,是懂雨見過最帥氣最厲害的男孩了,他會折紙飛機,而且他折的紙飛機飛得好遠好遠,他說,紙飛機飛去找媽媽了。我想,等懂雨長大,要做好大好大的紙飛機,然後乘著它去找媽媽。我不討厭媽媽,我想媽媽回來,我想媽媽……
名人名言: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
6月9日星期一雨天
同班的何晚迷說我有自閉症,因為我不愛和他們說話。可我和星見哥哥有說不完的話,我喜歡和星見哥哥說話。星見哥哥也會送我回家,我喜歡星見哥哥送我回家。這些我都不讓他們知道。嘻嘻……
名人名言: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8月15日星期三陰天
蕭遠又來欺負我,我見到他就躲開,我怕他。同班的李利莉借去我的書,不還給我,蕭遠居然把她的書撕爛了,我更怕他了。放學後李利莉不讓我走,她警告我,她爸爸是警察,我要是不聽她的話,就叫她爸爸來抓我。都是蕭遠害的。我不喜歡他。我真的不喜歡他。
名人名言: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9月4日星期五晴天
好奶奶說,我很快就可以見到媽媽了,我好高興好高興啊,昨天晚上我夢見她了呢,她還親了我一下呢。。。。。。
名人名言:失敗乃成功之母。
11月2日星期四雨天
好奶奶生病了,我好難過,我怕好奶奶也不要我了,要是她也不要我了,我就沒有親人了,我不要她離開我。。。。。。
名人名言: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04
蕭遠在櫻花巷裏攔截了懂雨,左手拎著一條斷臂的羽翼項鏈,質問她:“這是你弄的吧?賠我!”
別說看見他的人了,就連聽見他的聲音,懂雨也條件反射般當下捂住了眼晴,那是她害怕時慣有的動作。蕭遠扳開她的雙手,嚇唬她:“下次看見我你要再捂住眼晴的話,我就把你的眼晴戳瞎!”
懂雨一聽“戳瞎”兩字,眼睛就隨著生痛,嚇得連忙把手放下,雙眼緊閉。
“你要再閉著眼睛,就別想再睜開!”
懂雨睜開眼睛並且睜得老大,眼珠子都快逼出來了。
“你……”蕭遠氣得右手狠狠地砸在一棵櫻花樹上,這是懂雨知道的關於他生氣時慣有的動作之一,可憐了她喜愛的櫻花樹。而每當此時懂雨都要心驚膽戰地盯著櫻花樹上,難保不會有蜜蜂被震下來……-_-|||
懂雨終於看清了蕭遠用來質問她的那條斷臂的羽翼項鏈,好像是被她壓斷的,“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唯有向他道歉。
蕭遠不耐煩地將項鏈套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我不要你賠了,你好好保管,要是弄丟我有你好看!我走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我了!不準別人欺負你,不懂雨你知道嗎?!隻有我才可以!”
蕭遠不忘了警告她:“那個家夥也會走,你也別想再見到他了!”
那個家夥是誰,懂雨不明白。走,是要去哪裏,懂雨也不明白。奶奶說,媽媽走了,可是媽媽究竟去了哪裏她不知道。但奶奶說,她很快就能見到媽媽。奶奶說的話準沒錯。所以,懂雨認為走,是可以回來的。走就走了吧,她想。
(*^__^*)嘻嘻……懂雨心裏一陣歡喜,以後就不用怕蕭遠了,也不用給何晚迷說蕭遠喜歡她了。她知道何晚迷喜歡蕭遠,可蕭遠老壞老壞的,居然還會有人喜歡他。懂雨想不通。想不通就想不通唄,她高興地走回家,好奶奶還在等她呢。
05
好奶奶不見了。院子裏找了,沒有;屋子裏找了,沒有;菜田裏找了,也沒有。懂雨快要急死了。她跑去找星見哥哥,可是跑著跑著她才想起根本不知道星見哥哥的家在哪裏。她無意中到了蕭遠的家,她知道蕭遠的家,之前蕭遠搶走了她放在書包裏的日記,要她去他家拿回。那日記對她來說太重要了,可她一直都不知道蕭遠的家在哪啊,隻好放學後跟著蕭遠到他家,才知道他家原來那麼那麼的漂亮,房子大得嚇人,金光閃閃的把她的眼睛都快刺瞎了。
現在,蕭遠的家空無一人,恐怕是走了。她沒時間想那麼多,她要去找好奶奶。
天黑了,下雨了,懂雨還沒有找到好奶奶。全身濕答答的像是剛掉進河裏被救了上來。好晚了,她才疲倦地回到了家,蜷縮在角落裏,沒有一個天黑比現在更可怕,也沒有一個下雨天比現在難過。好奶奶是不會丟下自己的,好奶奶一定是出事了,怎麼辦?想著想著,眼淚吧啦吧啦地流了下來。
好奶奶失蹤的幾天裏,懂雨連續做惡夢,夢裏好奶奶飄走了,飄得很遠很遠,她怎麼追也追不到,最後懂雨是叫著好奶奶被嚇醒的。醒來渾身的冷汗,不停地發抖。
雷聲轟鳴,天空像是被炸開了,露出一道道閃電,每閃一下,懂雨的心就揪緊了一下。懂雨哭得不知所措,沒有人告訴自己好奶奶哪兒去了,沒有人來安慰她。
要是好奶奶出事了,她也不想活了……
06
灰白的雲朵忽遠忽近,真實而又縹緲,飄蕩在陰冷的天空中,所到之處像一塊布遮蔽了地麵的景象。原來天空中不是幹淨一片,塵埃還是可見。
懂雨第一次坐飛機,有點頭暈,她從來都不知道有如此大並且大得恐怖的飛機,她想做的紙飛機要比現在坐的真的小很多很多。他們都說好奶奶到天上去了,她跟他們去找好奶奶。他們是媽媽派來接她的,起初懂雨不肯跟他們走,雖然媽媽是她日思夜想的人,但她是絕對不會丟下好奶奶一個人的,直到他們告訴她好奶奶在天上,隻要坐上飛機就能找到好奶奶,懂雨才願意跟他們走。
懂雨不知道的是,這趟航班將飛往的是何方,更不知道的是,有何未知的事情在等待著她。又或者說是,陰謀。
懂雨和好奶奶、星見哥哥、蕭遠一起度過的童年,就隨著這趟航班飛遠了、逝去了,再也駛不回來了。
她正在和某些人飛往相反的方向。如同南極和北極。
正和某些人永遠隔開。譬如天與地。
很久以後的懂雨才明白,在天上的意思是,死了。
她最親愛的好奶奶死了。
沒有人來告訴她這是一個玩笑。所有的一切她必須自己去懂,自己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