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城堡，用厚實沉悶的純黑色大理石堆砌而成，隱藏在沉沉的霧靄之中，在黑夜下，似是一頭蠢蠢欲動的獅子，叫囂著將你撕裂吞噬。
    城牆上，是塗抹而成的純白，虛偽的單純，掩飾著墜落的黑暗，那頭猛獅，從未曾倦怠過，也從未曾溫軟過。
    城堡前，流動著清澈的小河，雀躍的水花，映照著誰的前生，誰的今世，那碗奈何橋上的孟婆湯，其實，是可以不喝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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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汩墨息站在河畔，一襲純白色滾金邊長袍上覆著輕紗，袖口是用藍線所繡的浮動的流雲，絕美的臉龐上一片死寂，暗紫色的雙瞳不自覺地翻滾著層層洶湧。
    他仰頭，拉長的脖頸猶如垂死的天鵝最後一聲的長鳴，悲憤無奈。
    這裏，是他的夢回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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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頂端，漸漸地浮現兩個人影，一模一樣的樣貌，唯有眼瞳的顏色不盡相同，一個是妖魅的暗紫色，一個是純淨的天藍色。
    暗紫色眼瞳的，是七百年前的墨息，天藍色眼瞳的，是七百年前仍存在的汩墨息的雙生弟弟----心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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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汩墨息怔怔地望著，緊咬下唇，無意識地低喃：“心童………！！”
    嗬……除了這句，他還可以說什麼麼？或者說，他還能說什麼麼？他還有資格說什麼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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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堡頂端，曆史仍在重演。
    那裏，是一個個大大的舞台，我們都是人偶，精致得如同人類般真實，卻在背後夾雜著無數條銀絲，銀絲的另一端，是命運。
    而我們，都被命運牽扯著，僵硬卻聲樂並茂得演著這場戲，給曾經的自己，給未來的自己，甚至，給此時此刻的自己觀摩————然後，便再一次的心痛，撕心裂肺。
    墨息帶著不同於平常麵具式的溫潤的笑意，輕聲道：“童兒，叫哥來有什麼事麼？”
    心童垂首沉默了片刻，驀地抬頭，天藍色的雙眸直愣愣地望著墨息，那雙清澈堪比琉璃的眸中竟帶著決絕的不顧一切的決心問道：“哥……你……喜歡我麼？”
    “嗬嗬……”墨息輕笑，伸出手輕揉著心童柔順的長發，一如從前，“心童怎麼會問這種傻問題呢……哥當然喜歡心童啦……而且永生永世都會喜歡心童呢……”
    心童純色的眼眸中染上了欣悅，夾雜著猶豫的口氣：“那……那…哥為什麼會喜歡心童呢？”
    “嗬嗬……因為，心童是哥唯一的弟弟啊！！”
    “隻是弟弟而已麼？”心童褪下喜悅，輕顫著問道。
    “恩？不是……”
    “那還有什麼？”心童狂喜。
    “嗬嗬……如果心童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兼職當心童的父母哦……”
    “父母---”心童低聲輕喃，嘲諷地冷哼一聲，步伐蹣跚地後退了幾步，便淒厲地狂笑起來。
    “心童？……”墨息皺著秀氣的眉。
    “……息……你不知道吧……其實……我想這樣叫你好久了呢……息……”心童說得極輕極輕，仿佛語氣再重一點點，這個近在咫尺而遠在天涯的幻想就會碎成一地，無論他怎麼拚湊，都不再完整，而那極小的碎片卻會一下一下地刮破他的手指，直至血流淌幹淨，也停止不了。
    十指連心啊……
    “心童？”墨息低呼道。
    “……息……你一直都不懂呢……都不懂呢……我愛上了你……心童愛上了墨息……!!”驀地，心童恢複了冷靜，仿若剛才那癲狂的人從未出現過那般，純粹的天之瞳堅定地望著眼前那雙妖嬈的暗紫色雙瞳，看著它被驚訝塞的滿滿的。
    是的，塞的滿滿的，再也容不下其他，也沒有其他……
    “心童……”墨息輕歎道，這時的他，除了歎息又能說什麼呢——其實……他早就知道了——知道了那雙純然的天藍色雙瞳中的傾慕和愛戀……可是……他不懂……亦不想懂……
    他害怕，害怕那叫做愛情的東西讓他失去了自己，然後便心甘情願的萬劫不複……
    他不想這樣，亦不會這樣……
    最好最好的方法便是永世不懂，永世不問……
    “……嗬嗬……其實我早該知道……早該知道的……息……對我……隻是兄弟之情而已……隻是兄弟之情而已……是心童癡了……是心童癡了……”心童再次垂首，低喃著，帶著哭腔。
    沒有人看見，心童手中的寒光一閃，瞬間後，血噴湧而出，迷亂了心童恍惚的麵容。
    “心童!!!”墨息失聲驚呼，禦風將喘著粗氣受了傷的心童攬入懷中。
    “……息……其實……其實……我愛上了息好久了呢……好久好久了呢……好像…好像是從那年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雪地上吧…那時的息……就像天神一樣的不可侵犯…即使……即使我有著和息一模一樣的容顏…可是…在息的麵前…我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心童低低地說著，目光略帶空蒙。
    “心童……什麼都別說了…忍住啊…要忍住…哥就給你治療!!…很快就沒事的……”墨息驚慌地喊道，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不知是在安慰著心童，還是在安慰著自己。
    “…息…沒用的…被末媿所傷是沒有人能救不了的…這點…息不是最清楚的麼？…”心童道，那聲音是不變的清澈單純，心中的喜悅遠遠地超越了被末媿所傷的疼痛，該知足了呢，該知足了呢…看到息這樣的關心自己…早該知足了呢……
    “心童…忍住啊……”墨息不停地喊道，不顧一切地使用禁咒級的治療術，一遍又一遍，即使他有輕微潔癖，即使他那雪白的長衫被鮮血染得猩紅了……也無光緊要了……
    “……息……夠了呢……足夠了呢……可以答應心童麼？……要……要學會愛情呢…這是心童唯一的心願了……息…會答應的吧？……”心童蒼白的臉上綻放了一抹單純的笑意，一如九年前雪地中的那抹笑，像是用盡了一生的心血，接著，閉上了那雙純然的最美的天穹之瞳。
    “會…!!當然會!!無論心童有什麼心願…息都會答應的…都會答應的…!!!”墨息痛聲道，將頭埋進心童的懷中，貪婪地呼吸著逐漸消失的獨屬於心童的氣息。
    不知覺間，淚水劃過了絕美的臉龐，混著血色，纏綿了蒼白空洞的美，黑夜深處，那嘶啞悲哀的鳳鳴究竟是為誰？
    鮮血在流淌，在蔓延，染紅了那純白的城牆，染紅了那清澈的小河，氤氳了那層層的霧靄。
    那是，記憶中的，充斥著悲傷的血色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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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汩墨息在河畔邊呆呆地站著。
    呐——這是在折磨我麼？
    嗬……而我卻真的如你所願呢……徹徹底底地——崩潰了……
    "心童……怎麼辦呢……哥……沒有實現承諾呢……哥………還沒學會那些所謂的愛情呢……怎麼辦呢……心童…"汩墨息低喃。
    那些自以為早已遺忘的悲傷記憶，卻是自欺欺人，一旦翻開，必然流血不止，即使結疤了，即使塵封了，傷口還是會痛，像是用小刀，一下一下，輕輕地，心驚膽顫的痛楚。
    等到麻木那天，等到習慣那天，他也便不再是墨息了。
    汩墨息緩緩蹲下，雙手抱腿，埋首，身體微顫。
    怎麼辦呢，即使傷心到了極點，仍是沒有淚水流下來。
    或許，淚水早就在那天流的一幹二淨了吧，現在，又怎麼還有淚水可流呢……
    該慶幸吧……現在……沒有太陽呢……這樣…就可以騙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