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決看著拿著抹布忙上忙下的印雪，內心複雜而震驚難言。
    恍然回憶起還是很早的時候，同樣是在這間屋子。
    圓華吵著要吃糖葫蘆，又蹦又跳，又竄又鬧地在自己身上摸索著，看師傅下山回來是否如往常一樣，嘴上說著沒有，卻早已經將糖葫蘆衣衫裏藏好。最終如願以嚐地坐在塌上，嘟起小嘴，翹起腳，神情專注地嘰吧嘰吧。
    可是不知道在何時，這屋子裏的笑影沒有了，曾經在自己身旁哭鼻子的傻小子也不複存在。
    看著他由毛頭小子長大；
    看著他由歡快變得漠然；
    看著他離開自己，離開少林，投向未知的方向。
    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在一瞬間般，快得讓人無能為力。
    耳邊似乎響起了圓華吃糖葫蘆時發出的重重鼻音；似乎又看到那個眉目舒展眼睛明亮的模樣。
    沉重地歎一口氣。
    既而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下一口。
    “師傅，窗台和門板我已經搞定了，你看怎麼樣？”印雪露出憨憨的笑容，兩眼卻閃射著狡猾的光。
    猛然覺得“搞定”這個詞太現代化，於是趕緊住口等待本決的回音。
    本決被眼前的人喚回神，但好似有一物哽在喉嚨中，說：“你快休息吧，莫累壞了。”
    他拿起杯子，再喝一口。
    印雪卻眼尖地發現杯中的水快要見底，於是提起茶壺往裏添。
    卻聽“砰”的一聲，本決手中的水杯落地。
    印雪驚愕的同時看到本決眼中更大的震驚。
    “師傅，你怎麼了？”印雪遲疑不定。
    本決伸出微微僵硬的手說：“我來，我來……”
    這樣似乎有什麼東西就漸漸變得清晰了。
    印雪用更快的速度揀起陶瓷碎片，然後極自然地與師傅道別。
    本來一心想要懇求師傅不讓自己參加水陸法會，卻在這時內心慢慢凝聚成一個決定。
    再次來到武場，已經空無一人。
    印雪一樣一樣地看著十八般兵器，感覺就象劉姥姥進大觀園，很多都隻見其形連怎麼拿都一竅不通，於是隻好找常見的兵器下手。
    初見元太揮動雙斧的時候，身行矯健，力道在一伸一展中可見一斑。
    “或許對抵禦有一定的作用也說不定。”印雪想著，握住一柄斧頭。
    黑灰色的握病粗大厚實，斧麵頗不平整，鋒麵有細小的豁口，鐵製的斧身有著威猛沉重的意味。
    印雪試著拿起一支斧，但提起已經尚且吃力了，揮動似乎就不言而喻。
    元太的形象在印雪心中瞬間高大起來。
    “看來不能怪一桶飯的三分之二都進了他的肚子，飯是鋼，鋼都沒有怎麼揮這幾十斤的鐵啊。”印雪如是想著，“也難怪一修有事沒事都往元太身上靠，元太根本就是個值得依靠的靠山嘛。”
    正想著，取下掛一旁的九節鞭。
    恩，重量很好。好象除了太長之外沒什麼可挑剔了。
    印雪仔細回想著高個兒舞動鞭子時的每一個動作。
    抖鞭，出鞭，舞鞭，隔鞭，橫掃，縱切，回旋，收鞭……
    大致想了一下後，印雪猶猶豫豫地將鞭甩出去，準備出鞭後來個完美的回環。
    結果——
    “哇塞，嘶——好痛……”某白用力甩著手，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完全沒有達到預想的效果。
    “明明抖出去的鞭子怎麼還會自動掉轉回頭，象蛇一樣纏住手臂？”印雪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出鞭後要馬上來個縱切？”印雪這麼想到，於是再一次甩出秒年鞭，依照前麵所想，立即一個回轉身，卻不料鞭子的速度更快，前頭猛然下墜，乘勢就又要纏來。
    來不及多想，本能地往下一拉，更使九節鞭的受力不均，再次如同靈蛇一般竄到腳踝處繞了幾轉，但加上手上的力道並未減弱，手腳相連，結果整個人就以畸形的姿態倒在地上，而腳踝出正好有塊尖銳的石頭，於是結果可想而知……
    “哇，好痛！師傅，輕點啊。”
    印雪兩眼含淚，哭喪著臉連連喊痛。
    “你筋骨錯位，加上外皮割破。為師隻能先幫你糾正筋骨，撒上金瘡藥後，一個月後應該可以活動了。”
    “啊？！要一個月？那水陸法會豈不是就不能參加了啊。”
    “你要去參加水陸法會？”本決詫異道。
    “恩，本來是要去的，可是沒想到下午就受傷。”
    “其實你參加水陸法會未嚐不可，和師兄師弟較量較量是提高自身武藝的好辦法，況且都是點到及止，你也不會受什麼傷。”
    不會受傷？
    看圓臉和國字臉他們一副歉扁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手下留情，所謂點到及止也就是空談！
    “那我腳上的傷怎麼辦？”印雪頗期待地看著本決，希望他可以阻止參加這要命的法會。
    “實在不行，就隻能去巫醫院拿藥了，可以保證在法會之前痊愈。”本決眉頭微微皺起，怪異的神色一閃而過。
    師傅啊，您不要保證了，我才不想參加哩，別再槍杆子一頭熱了……
    “你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吧，以免傷口擴大。”本決最後囑咐道。
    印雪看著本決離去的背影，有種仰天長嘯的欲望。
    這下子好了，連最後臨死的掙紮也沒機會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