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後的一個月，第一次模擬考試的成績已經公布。學校的人基本分成了兩種，一種會以更積極緊張的狀態準備高考。另一種因為有良好的“自知之明”，已經開始提前放鬆了，反正擴招，人人都能上大學！
    我和陸菲的關係還是很疏遠，其實我該早告訴她的，可是我又怎麼說得出口呢！
    壬翔和沈時兩個人，在學校裏好像有些肆無忌憚了！什麼看見壬翔把頭枕在沈時腿上了，又有說沈時拿飯喂給壬翔吃了，反正女生天生就喜歡在後麵八來八去的，再加上兩個人那麼惹眼，自然受關注率高了些。我對這些傳聞都是裝糊塗，反正也快畢業了，不會有人真的無聊到去查個究竟的。
    兩個人算是過了一段溫馨，沒有人打擾的日子吧！但好像真的是命運呢，每次就要抬頭看見陽光的時候，就一定會蓋上烏雲！
    一天早上，我剛剛開機，就進來一條壬翔的短信，是昨天晚上12點的時候發來的：紫心，打電話你關機，你接到過沈時的電話嗎？
    都已經那麼晚了，為什麼壬翔會在找沈時！我馬上撥通了壬翔的電話。
    “紫心，我現在找沈時，我也不知道該到哪去找他。昨天晚上我去過他家，家裏沒有人！”
    “發生什麼事了？”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爸媽知道我們兩個的事情了。他們跟我談了很多，但沒說什麼過分的話！但後來不知怎麼的，沈時知道這事了，然後他就留了一條短信不見了！”
    “他說什麼了？”
    “他說不用我擔心他！”
    “就這一句？”
    “就這一句！”
    “那該怎麼辦啊！你都找不到他。學校他去了嗎？”
    “他昨天就沒來上學！”
    “那跟學校報告這件事情怎麼樣。”
    “那還不如直接去報警。”
    “那就去報警吧，反正夠24小時了，是不是！總比出什麼事好啊！”
    “對，你說的對，隻要能找到他的人，怎樣都可以！”
    放下電話，壬翔說他去報警。
    既然壬翔的父母已經知道了，那也就沒什麼可隱瞞的了。我到醫院裏找到壬翔的爸爸，他是我爸爸的同事。把沈時失蹤的事情告訴了他，問他是怎麼知道他們兩個的事的！壬翔爸爸說是有人塞了封信在他們家的門口，把壬翔的事情都寫在了信上。“哎！我和他媽媽平時都忙自己的事情，沒想到兒子竟然成了……也是我們的錯。”
    “叔叔，現在沈時找不到了，最好不要出什麼事情，要不然他們的事情肯定會傳開的。”
    “是啊，要是那孩子有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壬翔會怎麼樣。我看得出來，壬翔很喜歡那孩子！”
    “那封信，是打印的還是手寫的。”
    “是打印的。”
    “我能看看嗎？”
    “我和他媽媽把信燒了，害怕讓別人看到！”
    “那，叔叔，你覺得寫信人的身份會是什麼？”
    “裏麵說是你們的同學。措辭很利索，雖然是簡單的敘述，但看得出，文學底子比壬翔強多了，我當時還以為是你寫的呢！”
    “您是說，寫信人說話的語氣很像我？”
    “嗯，我覺得很像！”
    淩夢！
    這是腦子裏的第一反應，無論是畫畫還是作文，淩夢跟我的風格都很像。不止一個人這麼說過！淩夢來過我家，我當時還不經意跟她說，樓下就是壬翔的家！天啊！
    我馬上趕到學校，老師正在上課。我給淩夢發短信，約她下課後在操場的一個角落見！但下課後她沒有出來！
    快到中午放學的時候，我等在教室的門口！
    “紫心，你怎麼沒來上課啊！”被剛出來的老師逮個正著。
    “我身體不舒服，明天就來了！哦，老師，我有事先走了！”
    正好看見淩夢從教室出來。她裝著沒看見我。我幾步追上去，拉住她。“我有話跟你說！”
    我們一起來到操場的角落。中午的時候，操場上人很少！
    “信是你寫的吧？”
    “是！”出乎意料的幹脆回答！
    “既然你承認了，我想我就應該知道原因了。”
    “是嗎？真不枉我交了這麼多年的好朋友！”
    “太卑鄙了吧！”
    “卑鄙？可能吧，但這樣總比眼睜睜的看著壬翔一次又一次的受傷要好的多！”她回答得很坦然，好像就是理所應當的一樣。
    “可……”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如果淩夢的理由隻是想把壬翔搶過來，那麼，我有一大堆的話等著她。但她不是，她隻是不想看著那個人受傷。
    “你覺得我錯了，是吧！可我沒覺得自己錯了，即使我承認這種方法有點卑鄙，但我沒有錯！
    我喜歡他，自己都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隻是那時候有你，我一直以為能跟他走到一起的人是你。想想你們很不錯啊，門當戶對，兩小無猜，你和他那麼好，彼此很了解，又有誰能代替得了你們十多年的感情呢！所以，我隱藏著，一直把自己的感情都當成是一本沒有開封的書，我認了！可後來不一樣了，那個沈時來了，一切都亂了。壬翔不應該像他那樣生活，有他在，壬翔總得照顧他，保護他，還得忍受非議，我見不得這樣的壬翔，最可氣的是，你居然無動於衷……”
    我看著雙眼發紅的淩夢，我能說什麼呢，她隻是太喜歡他了，這個傻女孩隻是太喜歡那個從來不理睬他，對誰都一視同仁的傻瓜了！
    “淩夢！沈時不見了，壬翔在找他！你是不是和沈時也說了什麼？”
    “我把剛才跟你說的話跟他說了一遍。”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根本不明白壬翔喜歡沈時到底到了什麼地步！這件事到此為止吧，先找到沈時再說，不然的話，我怕那個傻瓜又會做什麼自殘的事情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想我是真的無能為力了。我回到教室裏，準備上下午的課！渾渾噩噩的就到了晚上。我打電話給壬翔，他一直關機！我想他可能是找到沈時了！
    隔了一個星期，我都沒有聯係過壬翔。我不想讓負荷超過自己的承受能力！
    直到有一個周末，我接到壬翔打來的電話！
    “紫心！”
    “壬翔？是你啊，最近怎麼樣啊！”
    “沈時不在了！”
    “不在了？他去哪了？”心想，那家夥的措辭還真是恐怖。
    “天堂，或是地獄！”
    我不清楚壬翔是不是認真的，隻是這話來的太突然，他說的也太平靜！
    “壬翔，你說什麼，他在哪？你們吵架了是不是！”
    “那天晚上我找到他了，在江邊。”
    壬翔接下來的敘述，一定是他餘生的最大噩夢。隻是，夢有醒的那一刻，它是虛假的。而這個記憶，痛得讓人窒息。
    壬翔找了很多地方，最後還是在他最不願意去的地方找到了沈時。
    沈時雙手抱著腿，坐在蕭瑟的風中，頭發被刮得淩亂。臉埋在膝蓋上。那樣的他，縱使誰看了都會泛起一絲憐惜之情的。
    “沈時！”壬翔走到他跟前，蹲下去，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
    沈時慢慢抬起頭，臉色蒼白的嚇人，嘴角有一絲血跡。
    “嗬，還是被你逮到了。”他笑了，空洞的。那樣的笑，許多年以後，經常在壬翔的臉上看到。
    “你怎麼了，沈時。所有人都以為你失蹤了。。。。。。”
    “所有人？！還有誰？除了你，還會有誰在意我是否存在過。
    哼！為什麼當我覺得快樂的時候，沒有人願意跟我分享，而當我痛苦時，每個人都來火上澆油。大家都見不得我好是不是？”沈時說完，咬著下嘴唇，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江麵。
    “不會的，你不要這麼想。一切都會好的。”壬翔把沈時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試圖安慰他。
    “你知道，在你來之前，這裏發生了什麼嗎？”
    “嗯？”
    “在這裏，昨天晚上，我媽媽跳了下去！”沈時說得很平靜，壬翔的心卻如同重石砸下。
    “你。。。。。。說什麼。。。。。。”
    “我說的不清楚嗎，我媽媽，從這裏跳了下去，昨天晚上，因為我們的事！”風不停的刮著，裏麵好像有殘破的笑聲。壬翔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這樣的恐懼感，好像要孤獨的去對抗整個世界。
    “她要我跟你分手，還要我保證以後不會再喜歡男孩子了。哼，這是自己選得了的嗎，可笑！她一邊說，一邊哭，後來她說的什麼，我都已經聽不清楚了。我覺得她真是無聊、真是可笑，所以就沒再理她。大概過了很久吧，她不再說話了，後來，就聽見噗通一聲，轉過身，隻看見水麵上的層層漣漪。那時候是深夜，沒人看見，我就一直坐在這裏。。。。。。”沈時說不下去了。無論怎樣，那是他媽媽。雖然是一直用冷漠傷害著他的人，雖然是他一直想擺脫的人，但當她以這樣的方式，這樣的理由永久離開他的時候，他是會難過的。至於那樣的難過到底是怎樣的程度，恐怕隻有當事人自己明白吧！
    “壬翔，我想讓你知道，無論我做什麼，無論別人做什麼，能認識你，能和你一起有過那些記憶，都是我從記事以來最幸福的事。我真慶幸，當時能鼓起勇氣去和你相遇，即使發生了這麼多事，我還是很高興。。。。。。”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時。。。。。。”他看到他的眼淚流過臉頰，滑過嘴角。
    “壬翔。”沈時打斷了壬翔的話，轉過頭，看著他。很奇怪，壬翔在他臉上看到了一種輕鬆和欣慰的神情。沈時突然站起來，壬翔也跟著站起。
    “知道我現在有什麼樣的遺憾嗎？”
     “是什麼？”壬翔對沈時的反應有些不解。
     “是日出啊！我還沒跟你一起看過日出呢。
     我自己也隻是看過一次而已。我喜歡那破曉時的光芒，有了它，昨夜所有的黑暗都會被掃除，隨著那道光，我們可以再次抱有希望，可以允許自己再來一次！
     你喜歡日出嗎，壬翔？”
     “喜歡。我們以後就一起看，好不好。”
     “我們？對不起，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可是，連最後的要求都不能答應你了。”
     那隻是一個瞬間，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卻決定了以後所有人的悲歡離合。
     沈時推開旁邊的壬翔，像他媽媽那樣跳了下去。壬翔被推倒在地上，當他反應過來，便跟著跳了下去。
     “我在水下麵拚命的找他，但除了深深的水，我什麼都看不到。除了刺骨的寒冷，我根本感覺不到他在哪。我想喊他的名字，可我張開嘴，就會把水吞進去，我發不出聲音。。。。。。”壬翔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有不勻稱的喘息聲。
     為什麼會這樣呢，沈時。難道我對你說的一切你都忘記了嗎？你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來逃避呢！我知道，壬翔在哭，我也在跟著流淚，為了你！
    這件事很快就傳開了，學校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了他們的關係，清楚了他們的結局。壬翔的爸爸利用自己的關係讓一所醫學院錄取了他，他們一家人也搬了家，壬翔父母的工作也都有了調整。這個城市不算太大，但從一邊搬到另一邊，已經足夠將一件事情模糊了。
    我們後來就很少見麵了，淩夢、陸菲、吳浩還有其他的同學都上了大學。我沒有去考美術學院，而是上了一所醫科大學，和壬翔上的是同一所。我們也幾乎見不到麵，但我還是總能聽到有關他的消息，那個人就是這樣，走到哪裏，不管他願意與否，人們總是會注意他！大學的五年裏，他沒有交過女朋友。有沒有過男朋友，我不清楚。他沒有再打籃球，好像在專心學做一個好醫生！很多人都說，我在大學裏的變化很大，變漂亮了，變開朗了，也變得會開玩笑了。但有一樣沒有變，壬翔，我還是會想起你，還是會想起你的他！
     偶爾，我們在網上會聊起從前的事。壬翔說，我是唯一願意跟他說起沈時的人，也是唯一不對他抱有怨恨的人……
     壬翔啊，我真的不會埋怨沈時嗎！如果不是他出現了，又離開了，你一定不會是現在的樣子。可是，你愛他，所以，我不怪他！
     五年的時間其實很快，沒有沈時的日子，沒有壬翔的日子，一切好像都是平淡的，像水一樣，靜靜的流淌，無聲無息，轉瞬即逝！
     畢業後，因為家裏的關係，我和壬翔很快就到了正規的醫院進行實習。別人都心知肚明，論實力，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留在這裏，但誰讓我有個好爸爸呢，為了他的幾分薄麵，留我一個閑人在醫院並不是什麼難事！不用住在學校，和壬翔見麵的機會也就多了起來，隻是，我們都不再談起從前的事情了。過去的，就該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