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芳華 卷 第五章 鳳陽風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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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內,悠揚和祁然都待在青鋒堂,寸步不離跟在龍威的身邊。
龍威是葉祥一手提拔的堂主,為人忠誠可靠,對各方情報都保持極高的敏感度。
“龍叔叔,這是新製成的藥,您看看。”悠揚拿著一包粉末,興衝衝的跑進屋內。一不小心,被門檻絆了個正著。祁然見狀,身形一閃,已至悠揚身邊,探手扶住了她。“小心點。”祁然撫著悠揚的頭發,輕聲道。
悠揚拍拍胸口,輕呼一口氣,扯出一絲淡笑。
祁然接過悠揚手中的新藥,遞給龍威:“龍叔叔,你看。”
龍威兩指撚起少許粉末,湊近聞了聞:“恩,此藥之烈,定能克製羅刹鬼王的毒煙。”
悠揚與祁然聽聞此話,不禁鬆了一口氣,相視而笑。
“祁然,你速去鳳陽城東麵的莊稼地,將這些藥末全數撒進去,那裏地勢較高,一旦藥力發揮作用,便能抵擋住毒煙。”這樣一來,定能解鳳陽城之困,龍威心頭大悅。
“龍叔叔,是藥三分毒,若全數撒進地裏,會不會影響一些作物的生長。”悠揚不免有些擔心。
“是啊,若為了克製毒煙而破壞作物的生長,這不也是陷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麼。祁然蹙起眉,他早有此顧慮,但為了能早日抵擋住毒煙的蔓延,一直沒有說出來。
龍威坐在桌案旁,手指一下下敲著桌麵。“為今之計,也隻有這樣了。犧牲一些作物也好過全城被毒煙蔓延那。”龍威深鎖的眉一直沒有鬆開過,他深知自己萬萬不能有婦人之仁。
看向祁然和悠揚,深深的歎了口氣。
悠揚眉間有黯然之色:“龍叔叔,我們明白你的難處。”
祁然一直沒有說話,心頭有些沉重。他知道這些作物對百姓而言意味著希望,意味著生活。可他也不得不這樣做,他必須顧全大局。
直到退出龍威的書房,祁然也一直未開口。悠揚走在他的身邊,明白他的掙紮,可也勸不了他。她的心底,充斥著一樣的情緒。
悠揚停下腳步,祁然仍恍若未知的向前走著,一步步,走的甚是艱難。
“祁然哥哥---”悠揚還是喊住了他。
“如果你不忍心,就讓我替你去做這些事吧。”祁然回過頭,深切的看向悠揚,有些不可置信。
沉默片刻,低聲道:“不用了,我一個人去就好。你乖乖在這待著,等我回來。”
說完徑直走出了長廊。
夕陽斜照,餘暉脈脈。
祁然騎在馬上,風疾呼著從耳邊過去,他用袖子替懷裏的女孩擋住了些風。
“你總是喜歡跟著我。”一路不說話的祁然開口道,語氣中有些調侃。
悠揚不禁大窘。“不喜歡我跟著,那我回去好了,放我下來吧。”說完掙紮著要下馬,祁然一聲低笑,摟緊了懷裏的人:“坐好了。”重重揮了一記馬鞭,馬速加快。
天黑之前,他們必須趕到東郊。
夜幕漸漸來臨。下了馬後,悠揚跟在祁然身後。
此刻的東郊,有些死氣沉沉。
二人剛走沒幾步,便倏地停下了步伐。眼前的景象讓悠揚倒抽了一口氣---屍體橫陳,每具屍體皆是七竅流血,麵目猙獰,可以想象死前一定很痛苦。這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民百姓,他們平生所期盼的也不過是風調雨順,家庭和樂而已。如今卻慘死於此。
祁然忙遮住悠揚的眼睛,自己也深吸了一口氣。
”我不怕---“悠揚堅定的語氣讓祁然有些心疼,是啊,她還看過比這更慘痛的一幕。
緩緩放下雙手。“我們,晚了一步。”祁然雙手捏成拳,微微顫抖著。
拿出之前備好的兩顆解藥,遞給悠揚:“毒煙蔓延的速度已經越來越快,不能再耽擱了。”
悠揚拿起一顆藥丸,吞了下去。“恩,你去撒藥,我去通知爹爹他們。”
祁然點點頭:“你自己小心。”幾步輕躍,消失在夜幕中。
悠揚站在原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褶子,點燃後朝空中扔去。空中頓時煙花閃爍,五彩斑斕。這是極品閣的暗號,隻希望爹爹他們能盡快趕來。
看著遍地的屍體,悠揚的心裏泛起酸澀。她一步步後退,退到一戶人家的柵欄邊上,慢慢的蹲下身。此時此刻,她是害怕的,想起修羅宮的一幕幕,那滿地的血漬,讓她渾身輕顫。淚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暈染開來。“爹爹---”一聲久違的輕喚,不知叫的是葉祥,還是水無憂。
冷風嗖嗖,悠揚就縮在柵欄旁,等待祁然,等待葉祥。
隱隱的聽到馬蹄聲,悠揚擦幹眼淚,緩緩站起身來。
太好了,爹爹他們終於趕到了,悠揚衝著馬蹄聲的方向跑去。
才剛跑沒幾步,笑容一下子消失在嘴角。悠揚立刻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那渾厚的馬蹄聲,不是葉祥的人。為首的那人頭戴鬥篷,悠揚看不清他的麵貌。她心裏有不好的預感,如今隻有逃,隻有躲。
馬蹄聲慢慢逼近,悠揚心下焦急,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重重摔在地上。
厚重的馬蹄聲漸漸消失於耳。
悠揚艱難撐起身子,剛一抬頭,便看見停在自己手邊的馬蹄。
緩緩仰頭看向馬上的人。那人一身黑色鬥篷,煞氣極重。
“沒想到,還有一個活口。”扶風邪惡的笑著。“解決了。”對身後一隊人馬命令道,自己則騎著馬在東郊的這個村落來回踱步。
悠揚心下大驚,剛要起身閃躲,便看見鋒利的大刀落了下來。
此時的悠揚無力反抗,緊緊閉上了雙眼,等待死亡的降臨。一記悶哼,悠揚睜開眼,發現持刀的男子竟倒在了地上,四周一片霧氣朦朧。那隊人馬被煙霧嗆到,都在原地打轉。
混亂之際,有人抓住悠揚的手,拉起她就跑。
“走---”是祁然的聲音。握著他的手,悠揚沒有之前那般害怕。
兩人一路跑一路大喘。
祁然一側頭,看見村西頭的大水缸。拉著悠揚就往西頭跑,縱身一躍,跳進了水缸。原來,這缸裏沒有水,隻有一些稻草,便隨手扯了稻草蓋在水缸上。
悠揚驚魂未定,又聽見那陣馬蹄聲嘈雜,漸漸的逼近,身子微微顫抖著。祁然抱緊了悠揚,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有我在,不要害怕。”
“沒用的東西,一個小姑娘也殺不了。”扶風在高大的馬背上冷哼出聲。
“大人息怒,都是那團奇怪的迷霧,屬下毫無防備才---”
“廢物,還不快去搜,搜不到,你也別活著回去了。”扶風打斷下屬的話,輕蔑的環視了一下周圍,目光落在那個水缸上。
凝視了好一會,才示意下屬上前查探。
下屬畏首畏尾的走上前,手裏大刀緊握。即將掀開稻草之際,隻聽耳邊嗖嗖兩聲,便倒在了地上,背上插了一束箭羽。
扶風及大隊人馬驚恐的回頭,發現自己早已被包圍。身後的人一個個都手拿火把,前排的數十人拉緊弓箭,蓄勢待發。
葉祥冷冷開口:“看來,羅刹鬼王養了一群廢物。”
悠揚在沉悶的水缸中,呼吸有些困難。一聽到葉祥的聲音出現在這幹澀的空氣中,心神大大的放鬆,眼皮越來越沉重,倒在祁然的懷裏,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溫軟的錦被中。想起之前驚險的一幕,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這才發現手被牽著。坐在床邊的祁然緊緊抓著悠揚的手,眼睛閉著,呼吸均勻。
意識到牽著的人有了動靜,他也緩緩轉醒。
見悠揚醒來,祁然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你終於醒了---”語意欣慰。
“我睡了很久?”心下疑惑。
“你睡了兩天,真是---”祁然故意賣關子。“是什麼?”悠揚無辜的看著祁然,有些意外她竟睡了這麼久。
“真是比懶蟲還懶。”祁然輕聲笑道。
悠揚聽他這麼一說,也哧哧笑了起來。
“對了,毒煙控製下來了麼。”悠揚想起了正事,忙問道。“恩,一切都恢複了正常,你就不要擔心了,爹會處理好的。”
“恢複了正常?這麼快就……沒事了?”眼中滿是疑慮。
祁然被她看得有點心慌,別過頭去。“恩,沒事了---”
悠揚觀察了半天,仍覺得有問題。“你說謊---到底怎麼了,告訴我。”
祁然思索片刻,直視悠揚,眼神慢慢轉為憂慮。“羅刹鬼王下了戰書,三月十五,和爹在絕情巔決一生死。隻要爹答應,羅刹鬼王就不會再為難鳳陽城的百姓。”
悠揚的指尖有些發寒。決一生死……決一生死……
悠揚口中喃喃念道,雙手不自覺攥緊了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