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135章 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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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無夜好不容易說服了洛未央,讓他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去見洛夫人,不知為什麼,潛意識中他隻覺得,這次洛未央去微雨樓似乎會麵臨一場惡戰,雖然未央自己信誓旦旦說武功已恢複了九成,但李青玉暗地裏卻說,頂多能有七八成。所以無論如何,多休息一晚,平定一下心神總是好的。
為了亦恒的安危著想,無夜不得不答應未央獨自行動,可是他心裏的擔憂漲得滿滿的,就快要將他整個人吞沒。他隻能不斷回想著未央昨晚對他說的那些話,努力讓自己在他充滿自信的言語中盡可能多地尋求到一些安慰。
昨晚他們住在了平台上的小閣樓裏,不大的木床上擠了兩個人,顯得十分狹窄,他們卻毫不在意,就那樣再自然不過地擁緊對方。
黑暗中,未央把臉埋在無夜身前,喃喃低語。
“這一次我堅持要自己去見她不僅僅是為了亦恒,還是想做個了斷,我和她之間的了斷。對她……我渴望了十九年,得到的卻始終是恨,如今我累了,再沒有力氣繼續掙紮,但最後,我總歸要給她、給自己一個交代!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不會再……任人宰割,我要告訴她我已經足夠強,強到可以割舍得下一些東西,一些……必須要割舍的,從此後再無牽絆。你放心,亦恒會很快回來的,我也一定會沒事!”
無夜不說話,隻是抱緊他。
好一會兒,未央再次低語:“無夜,你相信我,我能做到。”
“嗯,我信。”
“你在這兒安心等著我回來。”
“好,我等你。”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睡了一晚。
江南多雨,第二日又是陰沉沉的天氣,雖然雨還未下,空氣卻潮熱濕悶,好像能擰出水來,天上厚厚的雲層遮擋著,不見一絲陽光。
洛未央堅決不許大家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出門,而是一個人微笑著轉身離開,當大家都還被他的笑容所蠱惑的時候,隻有無夜看到,他握在劍柄上的手過於用力,發白的指節凸起,微微顫抖著。
無夜的心也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他望著未央挺直的背影,忍不住大聲說了一句,“未央!我等你回來!”
不知道對方聽見了沒有,他好像看見他點了點頭,又好像沒有。
微雨樓北門,一身淡青色勁裝的少年傲然獨立,絕美的臉龐上帶著睥睨天下的決然冷毅,就連聲音也是清冷淡漠的,“煩勞通報一聲,就說洛未央應夫人之邀,如期前來。”
聽說是應夫人之邀,守衛不敢怠慢,忙著進去回話。不一會兒,一個黑衣漢子跟著守衛快步走了過來,正是胡十二。
“洛公子,請隨我來。”胡十二態度恭謹,帶著洛未央向樓內走去,一路上來來往往看到的人無不側目,尤其是那些有資格見過夫人的,無不因這少年有著和夫人相似的絕世容顏而心中暗暗驚詫。
仍是那間議事廳,不過這次換了她在裏麵等他。
洛夫人這次一改往日的習慣,穿了一件淡紫色鑲銀邊的窄袖羅袍,裏麵是水銀色暗花長裙,發式也很簡單,烏雲髻上斜插一柄翡翠梳,鬢邊壓了兩隻白玉菊花簪,倒是耳上的石榴石耳墜搖曳生輝,麵上薄施脂粉,淡掃娥眉,凝眸看著大步走進來的洛未央。
隻掃了一眼,洛夫人就確認未央琵琶骨上的鏈子已被取下,其實在看到李青玉和他們同行的時候,她便已猜到了這一點,不過從時間上推算,他的武功應該還沒有全然恢複。
“世子果然膽色過人,沒有令某家失望。”
“既然如此,就請夫人遵照約定,放了衡王殿下。”
“沒問題。”洛夫人毫不猶豫地答應。本來她也沒打算對衡王怎樣,之所以用這樣的法子不過是為了更容易“請”未央過來,在他從皇上後宮裏逃脫的那一刻起,大概就不會再像從前那般對她言聽計從了吧。此外祁茉還敏感地發現,洛未央上來便稱呼她為“夫人”而不是“母親”,這是不是也暗示了他內心的某種變化?
不過,不管怎樣也無所謂了,反正這一次她也不會再心軟,為了女兒,她怎麼做都可以。
叫來貼身婢女吩咐了幾句,婢女領命出去了。
大廳裏的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一個坐在花梨圈椅上神態自若地看著對方,一個在大廳中央站了片刻,便走到窗前,仰望著外麵的天空。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石橋那邊方向升起了一枚煙花彈,在空中爆開一團紅色的煙霧。
洛未央鬆了口氣,這是他和無夜約好的,隻要接了亦恒安然無恙地回到茶館,就打一枚煙花彈通知自己。在無夜的執意要求下,這樣的煙花彈他身上也帶了幾枚,若有什麼緊急情況發生,隻要彈到空中爆開,他們便會來接應他。不過他希望這樣的情況還是不要發生為好。
轉身離開窗前向坐在椅子上的洛夫人走去,他心裏盤算著接下來要說什麼,雙手因緊張已不自覺地握成拳,邁出的腳步也因為前方的不可知而顯得有些沉重。大多數時候,事情的不可知性所帶來的恐懼感會更甚,人們怕死,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時候會死,所以死牢裏的囚犯倒常常淡定得多。
在洛夫人麵前一步之遙站定,洛未央還沒有開口,清雅的聲音已搶先一步響起。
“世子可知道某家要你來做什麼?”
“請夫人明示。”這樣也好,她說,他聽著,反而更從容些。
洛夫人美豔的臉上仍帶著她一貫的沒有喜悅的笑容,朱唇微啟,“世子可還記得三個月前在這裏答應過某家的事情?”
“恕未央忘記了。”很幹脆的回答。
一抹慍怒在洛夫人眼中閃過,很快又恢複如常,唇角的笑容卻隱去,“那麼某家就提醒一下世子。三個月前,也是在這廳裏,世子跪在某家麵前應允,若某家能夠既往不咎,放棄前仇舊怨,世子甘願一死!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
“既然如此,某家今日就不客氣了。”洛夫人說著,從椅子上緩緩站起。
“且慢,未央還有句話要問夫人。”洛未央看著迎麵走過來的洛夫人,稍稍後退了一步。
“世子莫不是後悔了?還是……怕了?”洛夫人語帶譏誚,停下了腳步,“有什麼話就問吧。”
“夫人為何一定要未央——死?!”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洛未央隻覺得心裏一抽一抽的疼,麵前的這個人是他的親生母親,但是從有記憶的那天起,他就不曾從她那裏感受到哪怕一丁點的愛,有的隻是毫不掩飾的恨和厭惡,這不加掩飾的恨讓她在他的痛苦中得到滿足。現在,即使是他的痛苦也不夠了麼?隻有他死了,她才能解脫麼?
這大概就是答案了吧,雖然早已經知道,卻還是忍不住要問,要親耳再聽她說一遍!隻有讓那刀子一般的話語割斷他心中最後的牽絆,他才能義無反顧地放開手,再不回頭。右手下意識地扶在腰間的劍柄上,洛未央等待著。
洛夫人卻凝望著麵前的俊美少年,遲遲沒有開口。
她無疑是恨他的,從他出生的那天起,她就在心裏拒絕承認他是她的兒子,他長得越像她,她就越恨。此時,那雙同她一樣晶亮的眸子正直直地看著她,不再有乞求、渴望、和受傷的痛,隻是平靜地在等一個答案。在這雙眼睛裏,洛夫人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這一瞬間她忽然覺得站在麵前的不是洛未央,而是另外一個自己。
她最恨的人其實是她自己,明明已經被拒絕、被無視,甚至被欺騙,卻仍然不肯走出那份執著的情感,難道不該被恨著嗎?一錯再錯的人也是她自己,可是她的驕傲和自私讓她把對自己的這份恨轉嫁到了未央身上,隻因為他身上流著她的血。
除了自己的血脈,洛未央的另一半,來自洛長鈞。
二十年來,洛夫人始終不曾認真想過自己對洛長鈞抱著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以為自己應該也是恨他、討厭他的。但是每當這樣想,心裏卻總是找不到太多恨的理由,從始至終,洛長鈞對她隻能用一個好字來形容,他從不曾強迫過她什麼,即便是那一場梨花宴,對洛長鈞來說,一邊是皇命,一邊是心愛的女人,他的選擇亦屬人之常情,他願意用生命來補償那唯一一次對她的虧欠,她卻受不起。
再以後,出嫁,生子,醉酒的夜晚,小凡的出世……她對已經無可挽回的命運徹底失望了,任憑一點點積累起來的怨恨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除了女兒,她用恨對待每一個人,包括洛長鈞,他卻依然對她好。時間久了,她竟然開始有些怕他的好,所幸他並不常在她身旁,他的逃避反而讓她鬆了口氣,這樣一來,她才可以心安理得地躲在無邊的恨意裏為所欲為。
對自己的恨,對洛長鈞說不清道不明的怕與恨,對赫連啟放不下的愛與恨……所有的這些,洛未央統統代替她承擔了下來,反之,她的疼惜、憐愛和對幸福的渴望都給了女兒。
同樣是她的骨血,一個被定義為錯誤,一個被定義為希望,導致了截然不同的兩種對待。
這一切早就已經涇渭分明,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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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更文:
某楚承認,手裏是有些存文的,但隨著文文接近尾聲,後麵的部分也寫得比較艱難,某怕如果一天兩更之類的話,到後麵會有斷掉的危險哦。。。親們是願意細水長流,每天保證有的吃,還是一天吃到撐然後餓上三天捏?另外還有個原因,就是某越往後麵寫,前麵就會有修改的地方,免得出現前言不對後語的狀況,所以還是慢慢來,保持每日一更吧,不會有什麼大紕漏。。。
某昨天出的題目似乎木人願意響應啊,嗚嗚,打滾。。。
【愛你們的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