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120章 逼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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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小福子在旁及時阻止了盛怒中的赫連若朝,恐怕這一次付墨謙真的會死在他的鞭下。
跟在主子身邊十幾年,小福子對皇上的心不能說揣摩得十分透徹,總也有個八九分,他知道主子對洛小侯的執著,也知道主子對付公子有情,這從剛才主子站在院中時背後緊緊絞在一起還微微顫抖的雙手上就能看得出來。如果不攔著,萬一真打出個好歹,保不齊最後還會遷怒到他們這些奴才身上。
所以眼看著付墨謙昏死過去,已是奄奄一息,小福子趕緊撲過去跪倒在赫連若朝身前,死死抱住了他揮動鞭子的胳膊,“皇上!皇上息怒,別氣壞了身子,龍體要緊!”又趕緊給一旁伺候的小太監使個眼色,命人倒了杯茶端過來,“皇上,先喝口水順順氣,再問也不遲。”
赫連若朝似是猛地清醒過來,看著麵前渾身是血的付墨謙,身子一抖,伸手過去試了試鼻息,還好,還有氣。他接過小福子遞來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用力將茶碗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喘著氣咬牙切齒地命侍衛,“取鹽水來,潑醒他!朕倒要看看他的嘴有多硬!”
兩桶水兜頭潑下,付墨謙終於發出微弱的聲音,此刻他真恨不得自己就這樣死了算了,再也不要醒過來,可是渾身上下刀割火燎一般的疼痛提醒著他,他還沒有死。強撐著抬起頭來,望向對麵手提鞭子怒不可遏的那人,他的眼神反而漸漸變得平靜,就那麼默默地看著對方,無怨,無悔,無恨,亦無情,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赫連若朝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丟下鞭子再次走了出去,卻對小福子說道;“小福子,你去問他,再不肯說的話,朕還有的是法子對付他,就不信撬不開他的嘴!”
小福子趨前幾步來到付墨謙麵前,“付公子,你都知道些什麼,趕緊告訴皇上吧,何苦受這個罪!萬一再惹得皇上動了怒,那板子夾棍的……你這身子骨怎麼禁得起!”又壓低了聲音,“付公子,皇上對你怎樣你是知道的,這事換了旁人,早死了十回八回了,可對你……皇上剛才下手是恨了些,但這鞭子打在你身上,皇上心裏也不好受,你又何必如此執拗!再說,就算尋回了洛……未央公子,皇上待你的心也不會變,自古以來後宮不都是這樣,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呢!”
這一主一仆都認定了自己在爭風呷醋呢!付墨謙忽然很想笑,剛牽動嘴角,就疼得哼了一聲,他困難地喘了幾口氣,有氣無力地說道:“福公公,我……有話,要單獨跟皇上說。”
小福子大喜,以為付墨謙想通了,高高興興地跑出去回複。
赫連若朝一腳踏進房門,揮了揮手,眾人都退出屋外,隻留下兩人在屋裏,門被輕輕掩上。他在椅子上坐了,眼光先是落在滿身是血仍吊綁在門上的付墨謙身上,又立刻晃過,落在房間角落裏,雙手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椅子扶手,“想說什麼,說吧。”
付墨謙調整了一下呼吸,發出的聲音雖嘶啞得不像話,但還算清晰,“皇上,燁王和洛未央現在什麼地方,墨謙確實不知,至於那個來找我傳信的人,皇上還是不要問了,即使知道了也毫無用處……皇上,別急,聽我把話說完。”
他略停了一下,費力地喘著氣,掙紮著繼續說道:“墨謙幫他們,並非為了爭風呷醋,皇上你……太小看我了!我雖……駑鈍、任性,卻也知道感情之事不可強求,此一生,沒有人可以替代洛未央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墨謙,早已明白!也不敢奢望!原隻想,既選擇了陪在你身邊,哪怕你心裏想的是別人,隻要眼裏還有我,我也認了!誰讓我心裏除了你,再容不下旁人……”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騙我?你明知道未央對我如此重要,為什麼還……”赫連若朝跳起來衝到付墨謙麵前,被怒火燒紅的雙眼裏終於也流露出一絲隱忍的痛苦。
付墨謙低垂了頭,並沒有看到赫連若朝情緒起伏,卻聽出了他語氣和用詞的變化,他歎了口氣,有些答非所問地說道:“皇上,你喜歡洛未央,但喜歡一個人,不是把他留在身邊這麼簡單吧,你怪墨謙沒有顧及你的感受,但皇上你,有想過未央的感受嗎?我們不妨來打個比方,倘若我是皇上,你是臣子,我喜歡你,但是你喜歡的是洛未央,於是我強行把你留在身邊,這時候,如果洛未央來找到你,你會不會不顧一切地跟了他去?”
這一番話可謂是大逆不道,定個殺頭的罪綽綽有餘!但付墨謙這會兒早已將生死拋開度外,而且之前赫連若朝語氣的變化,也讓他覺得可以試著先不去理會對方帝王的身份來溝通。
見赫連若朝倒退了兩步,一臉糾結地望著自己,付墨謙適時又補了兩句,“喜歡一個人,難道不是希望他好麼,皇上,難道你願意洛未央一直在心裏恨著你嗎?還有燁王,他們一個是你的手足兄弟,一個是你心裏最重要的人,被這樣倆個人恨著,你……”
“你住口!”赫連若朝好像被人揭了傷疤,忽然又惱羞成怒,手已經揚了起來,最終卻又放下,隻是惡狠狠地瞪著付墨謙,“朕要怎麼做,那也是朕和他們之間的事情,用不著你管!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可以對朕的私事指手畫腳,還做出欺瞞哄騙之事!別忘了你隻是朕的宮妃而已!”
在屋裏走了幾個來回,赫連若朝甩下一句“明日朕還會來!”然後,怒氣衝衝地摔門而去,留下院子裏的太監侍衛麵麵相覷,不知該怎麼收場。
還是小福子命人把付墨謙從門板上解下來,扶到床上,依舊留下兩名侍衛看守,才帶著一幹人急匆匆追著皇上去了。
躺在床上,付墨謙腦子裏仍想著赫連若朝臨走之前所說的那番話,再次暗暗嘲笑自己的不知天高地厚,他又逾越了,一個宮妃,居然想著要幫皇上解開情愁煩擾,真是可笑之至啊!但是不管怎樣,他把心裏的話說了,對自己、對赫連若朝,甚至對燁王和洛未央,他都做了自己認為該做的、說了該說的,至於那人能否聽得進去,就真不是他管得了的了。
一日一夜粒米未進,又挨了一頓鞭子,付墨謙早已到了極限,他最後強撐著說了那些話,現在心裏放鬆下來,神智便開始有些模糊不清,漸漸陷入一陣一陣的昏迷中,到了後半夜,又發起了高熱,迷迷糊糊中他隻管將那有些涼意的碧玉簫抱在懷裏,就這樣過了一晚。
早晨,門外的侍衛打開鎖讓送飯的小太監進來,屋子裏靜悄悄沒有聲息,小太監放下食盒出去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小太監回來取,見食盒仍原封不動地放著,連位置都沒有變,不禁探頭向屋裏張望了一下,那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知是睡著還是……病了?任誰這麼久不吃東西,恐怕也扛不住吧?
“喂,看什麼看,拿了趕緊走!”門口的侍衛喝道。
小太監拎了食盒退出來,怯怯說了句,“兩位大哥,屋裏那位公子怕是病了,要不要……”
“快走快走!這兒沒你的事!”
轟走了小太監,兩名侍衛相互對望一眼,決定還是進去看看,別是昨日打得狠了,萬一有什麼事他們也擔不起。
兩人走進屋裏。
付墨謙躺在床上,被子掀了一半,身上的薄綢衣衫早已破得不成樣子,一道道猙獰可怖的鞭傷縱橫交錯,在白皙的皮膚上紅得刺眼,臉上紅腫未消,幹涸的血漬淚痕清晰可見,左眉上方還有一道略淺的鞭痕,盡管如此,仍難掩他俊秀的容貌。
那侍衛看了不禁說道:“這小子果然生得俊,難怪會被皇上看中。”說著還忍不出伸手摸了摸付墨謙的臉。
另一侍衛卻道:“那又怎樣,還不是落得如此下場,喂,你醒醒……”他推了一下付墨謙的肩膀,目光卻忽然被什麼吸引住了。隻見付墨謙手裏攥著一個綠油油的東西,一大半壓在身子底下,一條穗子落在外麵,穗子上墜的兩個翠玉扣一看就價值不菲。
這侍衛輕輕一碰另外那人,指著床上小聲道:“好像是杆玉簫呢,怎麼也值個幾百兩銀子,嘿嘿……”說著伸手便拿,不料付墨謙卻攥得死死的,居然抽不出來。
兩人急了,一個用力推了墨謙一把,一個掰開他的手,終於把那玉簫奪了去。正美滋滋拿在手裏細細品看,床上的付墨謙也醒了過來,見此情形,劈手去搶,嘴裏大喊道,“喂,把東西還我!”
兩名侍衛哪把他放在眼裏,理也不理,推開他向門外走去。
付墨謙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跳下床從後麵一把拽住那侍衛的袍角,嘶吼道:“你們這起狗賊,強盜,快把玉簫還我!”
眼見撕扯起來不得脫身,那侍衛便把手裏的玉簫塞給另外一人,回身對付墨謙,不巧那人沒有拿住,玉簫脫手落下,就要摔在青磚地上斷為兩截。
墨謙來不及多想,鬆了手斜身直撲過去。
玉簫被他牢牢握在手裏,但人也橫著摔出,身上的鞭傷在地上摩擦著,疼得他直抽氣,一時半會兒再也爬不起來。
“你這小子死到臨頭還護財!”侍衛大怒,回身一腳踢得墨謙在地上打了一個滾,他咬著牙,任憑那兩人如何用力,左手隻是死死攥著玉簫不放。那侍衛忽然直起身來,獰笑著,抬腳用力踩在墨謙手上……
“啊——”
付墨謙一聲慘叫。
他掙紮著抬起頭,卻越過侍衛身後洞開的房門,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院子裏的影壁牆旁邊,明黃色的外袍,頭上金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背負著雙手不知站在那兒多久了。
愣神的功夫,侍衛已經從他的手中再次奪過了碧玉簫。
那一瞬間,付墨謙隻覺得萬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