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102章 入宮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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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輛外表看去普通內裏卻舒適奢華的馬車,此時這輛馬車正奔馳在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隨著馬車速度漸漸慢下來,一身侍衛打扮的何忠貼到近前,掀開一角車簾,對裏麵的人說道:“皇上,前麵就到沙河鎮了,這會兒天色將晚,要不要找地方歇下來用飯投宿,明日一早再進城?”
    赫連若朝透過車窗向外張望了一下,問道:“再有多久到京城?”
    “回皇上,估摸還得兩個時辰,到京城怕是得過了亥時了。”
    略一沉吟,赫連若朝道:“如此正好,你跟馮教主說一聲,加緊趕路,直接回京吧,中間不停了,晚飯麼……不是還有幹糧,將就用些,回到家再補就是了。”
    “是。”
    馬車的速度又提了起來,車廂裏恢複了寧靜。赫連若朝側頭看了看靠在另一側車壁上的人,心中歎了口氣,伸手拿過角落裏的錦緞包袱,從裏麵摸出紫黑色的藥盒,口中自言自語,“這清犀膏簡直就是大內藥房為小侯爺專備的了!”說著探身過去,在那人胳膊上輕輕拍了兩下,“未央,醒醒……該上藥了。”
    靠在車壁上的人慢慢睜開雙眼,目光從赫連若朝麵上掠過,並不停留,然後茫然不知看向何處,卻坐直了身子,伸手去解衣服。
    赫連若朝按住他的手,“你別動了,讓朕來。”
    洛未央依言停下手,依舊麵無表情地坐著,不說話,也不動。
    再無聲地歎了口氣,赫連若朝已是習慣了洛未央這副樣子,伸手將他裏外兩層衣服從肩膀褪下來,隻見半指粗細的鏈子從左右鎖骨中穿過,再從脖子後麵繞過來,垂在前麵的兩端互相扣住,鎖在一個寬約一寸、長兩寸的金屬塊裏。上了幾次藥之後,他肩上的傷口已好了很多,基本愈合了,即便如此,赫連若朝還是用手挖了藥膏,皺著眉小心翼翼地塗在傷口上,生怕弄疼了他。
    在牡丹畫舫上,得知洛未央被洛夫人製住了武功,赫連若朝初時還以為是用藥物,萬萬沒想到竟是用這種法子,直到洛夫人給了他那把奇怪的鑰匙,他才明白未央為何行動有異,且胸前垂著一個古怪的扁鎖,當時他忍不住扯開未央的衣服查看,那猙獰可怖的傷口一入眼,便讓他心裏如針刺一般,痛不可當。
    可是,明明拿著鑰匙,他卻不願意為他取下鏈子,讓他恢複武功。
    “未央,朕知道你心裏肯定非常恨朕,不過朕不在乎。”赫連若朝放下藥盒,替未央整理好衣服。相比讓他恨他,他更怕的是得而複失,怕他若恢複了武功,會再一次從他身邊逃開,那是他決不能忍受的,等候了十幾年,好容易可以如願以償,他寧願讓他恨他也絕不放手,至於到底在不在乎,他卻不敢深究。
    洛未央仍然沒有說話,自從在畫舫上,聽到母親將他“送給”赫連若朝做“禁臠”,他便再也沒有開口,沒有傷痛,沒有憤恨,沒有反抗,甚至沒有……表情。這一路走來,他照常吃飯、睡覺,赫連若朝讓他怎樣他就怎樣,隻是半個字也不曾說,半點表情也不曾有。赫連若朝似乎是明白他心裏的感受,也不逼他,脾氣好得連馮秋都難以相信。
    剛剛這句話,是幾天來赫連若朝對洛未央所說的關乎心境的第一句話,不過他倒也沒指望未央會有所回應。
    洛未央重新靠在車壁上,再次閉起雙眼,好像根本沒有聽到赫連若朝剛剛說的那句話,心裏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恨?他有恨的權利嗎?該恨誰?旁邊的這個人麼?他是九五至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自己本就是他的子民,更何況還是被雙手奉上的“禮物”,他憑什麼恨他?
    那恨母親麼?自己的生命是她給的,他的出生卻讓她從此陷入無法自拔的痛苦中,如果她願意用他來換取心中的安寧,他又為什麼要恨她,這大概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對了,他能換來的除了母親的解脫,或許還有她最寵愛的未凡的幸福……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未凡也喜歡著無夜,這個在他眼中好像一直都長不大的妹妹原來早已情竇初開,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如果旁邊這個人真的下了旨,恐怕無夜也不能抗拒吧?
    從未凡這裏,洛未央終於想到了赫連無夜,這個他一直在心裏也極力回避的名字,他回避,隻因為他知道自己終將負了他,兩年前他答應他會回去,如今雖然做到了,卻是以這樣一個屈辱的身份,而且皇上,恐怕不會讓無夜知道自己的下落吧,或許會編一個理由,然後讓無夜娶未凡。
    從此一道宮牆,兩不相見……
    似是有滾燙的沸水在心裏劇烈翻湧著,舔過心上的每一道傷口,再慢慢化作一股熱流,衝入頭腦中,狂亂叫囂著想要從某個出口傾泄而出,手指拚命摳緊車壁,劈斷了指甲、磨破了皮膚,仍用盡全身的力氣忍著,忍著,不肯讓它釋放出來,那怕全部壓在心口,痛到死,也認了。
    罷了,這就是他的命,他來此世間走這一遭,大約是還債來的,所以,他誰也不恨,恨隻恨上輩子怕是太吝嗇,不肯讓別人欠了他。
    何忠估計的還算準,他們一行人果然在兩個時辰之後停在了京都南門外,馮秋中氣十足的一聲喊,讓上麵守衛的士兵忙不迭地下來打開了城門,幾匹馬伴著一輛車在昏黑的夜色中進了城。
    進城之後人分開兩路,馮秋帶著兩名天龍教的屬下奔了城東,何忠及另外一名侍衛則護著馬車一路向城北的皇宮而去。
    皇宮外圍的守衛雖不見得都見過皇上的真麵目,但侍衛總管卻不能不認識,四個人順利地從西北角門入了宮。
    正巧一個掌燈的小太監走過來,赫連若朝一把將他拽到跟前,低聲道:“去,快把福公公給朕叫來!”
    小太監被個“朕”字唬了一跳,正想抬頭看個分明,何忠伸手在他脖子上搡了一下,“看什麼看,還不快去!”
    小太監一溜煙地去了。
    不一會兒,小福子顛顛地跑了過來,跪在赫連若朝腳下磕了一個頭,“哎呀皇上,您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奴才這裏快要扛不住了!”
    “起來罷,朕還有要緊事跟你說。”
    小福子從地上爬起來,這才發現皇上身邊還站了一個人,當他借著小太監手裏提的燈籠仔細看清楚那人的臉時,當即被嚇得倒退了兩步,瞪大眼睛用手指著那人,嘴裏結結巴巴地說道:“洛……洛……”
    洛小侯爺不是死了嗎?
    赫連若朝劈手揪住衣領將小福子拉到近前,沉聲道:“洛小侯爺沒死!朕這次出宮就是去接他,不過以後‘洛小侯爺’這幾個字不許再提,改稱魏公子,還有,洛未央入宮的事,誰敢多嘴,朕就要他全族的腦袋!聽明白了嗎?“
    “奴才明白!”小福子打了個激靈,低頭數了數地上的人影,暗自撫著胸口長長地出了口氣。
    回到聖德宮,一屋子的太監宮女們趕緊起來接駕,見皇上失蹤了幾日之後,忽然帶了個絕美少年回來,心裏雖詫異,麵上卻誰也不敢露出什麼,忙著聽了吩咐,先伺候那位魏公子沐浴更衣。
    這邊,赫連若朝又吩咐小福子,“你這就命幾個人把景瀾宮北麵的重寧宮收拾出來,以後魏公子就住在重寧宮,還有,再去一趟禦膳房,讓他們把上次那個麥仁赤豆粳米粥做兩碗,並幾個小菜一起送過來。”
    “奴才這就去辦。”
    洗去一身風塵,換了輕便衣服,赫連若朝緩步出屋,看了一眼大門緊閉的偏房和守在門口的宮女太監,皺了皺眉,走過去,“怎麼這麼久還沒出來?屋裏是誰在伺候?”
    宮女太監慌忙跪下,“回皇上,魏公子執意將奴婢們趕了出來,說不許人在跟前伺候,所以……”
    想到未央可能是不想讓人看到身上的鏈子,赫連若朝心下又釋然,他走近了貼在門上聽了聽,裏麵靜靜的,沒有一絲聲音,忽然有些害怕起來,他舉手在門上敲了兩下,“未央?未央!”
    沒人應聲。
    赫連若朝越發慌亂,正想撞開門闖進去看看,門就在此時開了。洛未央穿了一件蜜合色團蝠直袖錦袍站在那裏,烏黑的頭發披散著,還往下淌著水珠,帶出一股皂莢的清爽味道,俊美無暇的臉上毫無表情,如果不是他那一雙晶亮的眼睛還露出幾分生氣,整個人倒似一具精美的人偶。
    赫連若朝剛才心裏撲通直跳,這會兒見他出來,也顧不得旁的,一把拉住他的手,“你……你嚇了朕一跳!”洛未央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也不出言,任他拉著到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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