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82章 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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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未央沒有死!”
赫連若朝獨自坐在廳裏,心裏還在回想著燁王剛才所說的話,未央他……真的沒死嗎?
一想到這個名字,心中又有密密麻麻的痛爬上來,這痛在最開始聽說他死了的時候便轟然而至,那時候是尖銳而猛烈的,讓他幾乎無法呼吸,就好像撕心裂肺,其他的感覺都不在了,隻有無邊無際的痛。現在過去了幾個月,他似乎已適應了這種痛,並能很好地掩藏它,實際上它由猛烈變得細碎,總在寂靜無人的時候悄悄啃噬他的心,或者在那個人被提起的時候,從身心的各個角落奔湧而出。
大家都知道燁王對洛小侯一片深情,就連皇上都默認了,所以燁王可以毫不掩飾他的痛,可以肆無忌憚地消沉,光明正大地頹廢。可是他的痛呢?沒有人會知道,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這痛楚會來得如此強烈,原來不知不覺中放出的情感竟然到了如此地步,難怪太後當年教導他,為王者不能動情,可惜,他還是動了。
當無夜提出,希望能動用天龍教的力量,暗中慢慢查找未央的下落時,赫連若朝猶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無夜的話,按說那晚的情形,洛未央絕無生機,但畢竟最後和未央在一起的人是無夜,他既然信誓旦旦地說未央沒有死,或許有他的道理?思忖再三,赫連若朝還是點頭答應了。
無論如何,為著一個希望竭盡所能去努力了,那麼結果如何暫不考慮,至少在努力的過程中,心裏是充實的,也似乎不那麼痛了。
太子和燁王都這麼想。
不過赫連若朝也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無夜不能再這麼頹廢下去,要和他一起替父皇分擔政務。冠冕堂皇的理由自是不必說了,在內心深處,赫連若朝是看不得燁王那副傷情的樣子,憑什麼他可以,他卻不可以?就因為他是太子嗎?
這樣的要求,赫連無夜也沒辦法不答應。
冬去春來,時光流轉。
奉昌二十一年七月二十五日卯時中,太子妃王織雲誕下麟兒,聽到這一喜訊的時候,赫連若朝大大鬆了口氣,心裏頗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赫連啟的身體狀況一直不好,他連著兩次中毒,雖然解了,但身子骨到底受了損傷,時不時總是病症纏身,說危急倒也談不上,但應對繁重的政務卻越來越力不從心。
三個月後,宮裏為皇長孫赫連文晟舉辦了百日大典,在慶典中,赫連啟告示群臣,不日他將頒下禪位詔書,由太子繼承大統,自己則退位頤養天年。
奉昌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太子赫連若朝登基,改年號隆盛,大赦天下,裕王、燁王、衡王分別晉升親王,朝中文武官員各升一階,並做了相應調整。洛長鈞已經是正一品威武大將軍,升無可升,便由二等博遠侯加封為一等定安侯。
一番改元換帝,朝中內外倒也稱得上風平浪靜,畢竟太子繼位沒有任何懸念,何況先前早已有大半朝政是太子在處理了。
將諸多事情交待完畢,赫連啟決定帶著燕貴妃搬到南郊東離宮長住,當然身邊還跟著太監榮慶,其餘後妃則仍留在宮中。
出宮之前,赫連啟最後一次將赫連若朝叫到跟前,猶豫半晌,隻說道:“關於微雨樓的事情,皇兒若要有所舉動,還是……還是先來告訴寡人一聲。”
“皇兒明白。”赫連若朝想了想,又道:“父皇和燕娘娘去東離宮住,那兒畢竟偏離京都,恐有照應不到,皇兒打算調派一千禦林軍交給程侍衛帶著,跟隨父皇駐紮在那邊,此外讓戰都尉也隨侍過去,這樣萬一……萬一有什麼事情發生,也不至措手不及。”
赫連啟當然知道兒子在擔心什麼,便答應下來。
父子二人又聊了兩句,赫連若朝便離了祺芸宮。
回到自己寢宮,就見皇後王織雲正帶著小皇子在外麵的花園內玩耍,才幾個月大的孩子見到父親,竟會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對著他笑。赫連若朝握住兒子幼嫩的手指,不期然地想到了太後。
如今太後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他也做到了當初的承諾,隻是那個約定的另一半變得無從著落,現在的他江山在握,想要什麼是得不到的?偏偏心裏最惦念的人卻沒了蹤影。查了近一年,那個人竟是半點音訊也無,可是他和燁王卻誰也不肯先鬆口,總怕說出來了,那點希望就真的破滅了。
新皇繼位之後一個多月,就是新年,祭祀、慶典各種活動紛至遝來,哄哄亂亂中,迎來了赫連王朝的又一個春天。
隆盛二年,正月十八。
早朝散了之後,赫連若朝將燁王叫到了禦書房,指著桌上厚厚的一摞奏折,歎道:“這才年後上朝第三天,就積了這麼些事,剛剛在朝上你也聽見了,肅嵐江上遊氣候突變,冰封了兩個月的河道近日突然解凍,冰棱衝入下遊造成冰壩,已在幾個縣內引發了水患,眼下又是春耕將至,下麵的人紛紛上書,希望朝廷撥出錢糧救災,以免百姓受苦。朕打算把這件差事交給你去辦,過兩日就準備動身吧。”
即使登基為帝,赫連若朝還是沒有對自己這個弟弟放手,他可不想讓自己被繁雜的政務搞得疲憊不堪,有現成的人才為什麼不用,況且兩人一直以來配合默契,他也完全相信燁王不會對自己的帝位構成威脅,拋開洛未央的因素不談,他們應該是相互欽服的。
“臣弟遵旨。”赫連無夜應道,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怎麼?還有事?”
“哦,是這樣……”赫連無夜略一遲疑,還是開口說道:“剛剛散朝後,劉丞相和禮部尚書周大人等幾位大人一齊找到臣弟,說……說皇上後宮隻有王皇後一人,不利於皇室血脈延綿,因此希望臣弟能勸勸皇上,早日廣選秀女,以充後宮。”說完垂首立在一旁。
又是勸他選妃!
太後不在了,這些大臣們又開始頻頻對他的私事指手畫腳,就在他登基的第三天,他們就上了一道奏折,要他多納幾個妃子,當時就被他沉著臉以“國事為重”駁了回去,現在這些人不死心,又攛掇了燁王來勸他。赫連若朝當然知道這些大臣們為什麼對此事如此焦急上心,有著好男色的名聲在先,雖然他現在娶了皇後生了皇子,他們還是不踏實,尤其是三朝元老、禮部尚書周允,大概恐怕他步了當初皇祖父的後塵吧。
有心再次駁回,想了想,又改了主意,這件事他一日不答應,恐怕這些人就不會善罷甘休,總會拿出來煩他,還不如一次遂了他們的意,反正那些女人選進宮來也不過是換個地方住罷了,到時候他們難道還會管到他床上來!再者說,將來若真的……真的能如願所償,恐怕和這些大臣們還有一場口水戰要打,所以現在還是先省省力氣吧。
主意已定,赫連若朝懶洋洋地開了口:“朕準了,這件事就讓周大人看著辦吧。對了,之前劉丞相府裏的二小姐不是參選過太子妃嗎,聽說如今仍待字閨中,她可以不必再甄選,明日朕就頒一道旨,封她為妃,即日入宮就是了。”
似是沒想到赫連若朝如此痛快就答應了,赫連無夜愣了一下,才口稱遵旨,卻仍站在那裏不動。
“皇弟還有什麼……”赫連若朝抬頭,便看到赫連無夜用詢問且夾帶著一絲希翼的目光看著自己。
他明白了,卻緩緩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掩蓋不住的失落。
眼中的希翼又一次消失,赫連無夜低下頭,片刻之後拱手施禮,“臣弟告退。”
三日後,赫連無夜帶著聖旨和糧款離京,去肅嵐江下遊賑災。
遭受水災的有瑞豐、壩寧、長全等幾個縣,災情也有輕有重,赫連無夜到了之後,立刻撥糧放款,又組織當地的官員修堤固坡,還頒下聖旨,減免了該地區來年的春耕稅,之前的叫苦連天漸漸被安撫下來。
如此一圈兜下來,便到了二月初。
坐在驛館的房間裏,放鬆下來的赫連無夜忽然覺得有些疲憊,自從聽了皇兄的建議參予政務,這一年多他總是忙忙碌碌,很少有靜下來的時候,不過這樣也好,倒少了胡思亂想的機會,隻是從年前開始,京裏那些大小官員大概看他情緒漸好,開始繞著圈子給他保媒,甚至有的還把畫像送到了燕貴妃手裏。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私底下竟然還有人往他府裏送孌童!
想到回去後可能還要麵對這件事,赫連無夜就有些頭疼,他不能總是用筷子傷人啊,幹脆趁此機會,在外麵躲幾天清淨,權當散散心,估計皇上也不會說什麼。
於是赫連無夜便打發身邊其他隨行先回去,順便修書一封給皇上,說自己還要在這周邊轉轉,多耽擱幾日。
身邊隻留了高德一人,二人縱馬奔馳在官道上,赫連無夜打趣道:“剛過完年,就讓你陪著本王在外麵遊蕩,小鳳那丫頭隻怕要在府裏埋怨本王不肯體恤你了。”
高德在去年娶了親。無夜竟不知道,高德和原來趙婉的丫頭小鳳倒對了眉眼,他自然樂得成人之美。
“爺又取笑小的,小鳳才不敢埋怨爺,謝還來不及呢!”說到嬌妻,高德也忍不住咧開嘴笑了。
“出來之前就聽高伯說,小鳳有喜了?好啊,眼見你這小子也要當爹了!這日子過得可真快,想當初高伯把你送到本王身邊的時候,你也才七八歲。”赫連無夜麵上雖笑著,聲音裏卻忍不住有些悵然。
高德還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興衝衝說道:“是啊,那會兒爺從上書房回來,就自己當先生,教小的念書習字,有時候還拉著洛……”說到這兒猛地住了口。
赫連無夜好像什麼都沒聽見,雙腿一夾馬腹,衝在了前麵,大聲道:“得快些了,否則天晚了趕不上投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