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裳走進了夢苑，直接去密室。
    密室中，風羅淚正在低頭看一副畫，神情專注。
    “眼兒都遮了，你還看什麼呀？”鍾離裳微笑著靠近她。
    風羅淚把畫的背麵展開給鍾離裳看，“這詩怎麼樣？”
    “我可不懂什麼吟詩作對呀。你考我呢？”鍾離裳歪著頭。
    “是麼。”風羅淚輕歎了聲。
    “你愛不愛他？”鍾離裳笑著問。
    “不知道。”風羅淚笑著回答。
    “你愛不愛我？”鍾離裳把臉貼近她的。
    “不愛。”風羅淚沒有退，似乎更加湊近了些。
    “開玩笑的，這麼認真回答做什麼。”鍾離裳退開了些，仔細端詳她的臉。
    “我知道。……所以，我也是開玩笑的。”風羅淚話音剛落，拉住了她的手。
    鍾離裳一笑，扯開她遮眼的薄紗。
    一張……絕世傾城的臉孔。一雙……傾城絕豔的眼。
    瞳孔……一藍，一紫。
    “你怎麼遮不住你這眼呢？”鍾離裳小巧的手撫上她的臉頰。
    風羅淚低垂著頭，“因為你啊。這是我專屬的印記。你給我的印記。”
    “當夢告訴我，我愛上了我自己，我就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鍾離裳失笑。
    “是我的錯。你恨我麼。”風羅淚毫不掩飾的看著她。
    “看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我還很開心呢。我是不是很自戀呀？”鍾離裳避重就輕的說。
    風羅淚卻聽懂她的隱含之意，“當初，是她找我的。”
    鍾離裳坐在桌上，似乎很滿意自己那麼小的身體，“她很傻。”
    “是啊。她說要與我對換靈魂，她說要我替她去爭取幸福。”風羅淚絕美的臉上帶著絲絲哀愁。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可是她沒有說，我也不好給她希望。”
    “她方才轉世，而我的力量也有限。結果你也猜到，失敗了。她失去了記憶，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的身體裏卻有她部分的靈魂，有她的記憶。後來的許多計劃也就變得很成功。”風羅淚自顧自的說著，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淚兒，你沒有心，你不會懂。”鍾離裳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對，如果我有心的話，我便不會失敗。你和冥夜傲風之間的誤會，永遠不會澄清。也許，你會真的親手殺死他。就因為我不懂，所謂的情愛，該是怎麼一回事。”
    “誤會麼？他說過不會負我。我信。之前我也迷茫過，懷疑過。但是我想，我既然愛他了，就不能退縮，不能遲疑，也不能後悔。不管對錯，是否有結果，我都會一直一直這樣走下去的。”
    “其實你一直都在提醒我收手。可是我沒有。你也一直都在告訴我你是夢冰雪。但我卻一再質疑。透過外表看本質，你想告訴我，我該看的，是你那顆愛他的心。你把自己徹徹底底展現在我麵前，我卻忽略了。”風羅淚露出淡淡的苦澀的笑。
    “你很成功，沒有失敗。我夢冰雪的眼淚，怎麼可能被打敗？你隻是一個渴望得到愛的孩子而已。我怎麼可能怪你？淚兒，來我身邊，你可以得到很多很多渴望的感情。”
    “無法得到你的愛，那些還有什麼意義？像幻靈依那樣，看著你和那個男人親熱，而無動於衷？”風羅淚睜大了眼看著她。
    “那麼你殺了他，又有什麼意義？那樣隻會讓我更想他，更愛他。”鍾離裳純然的一笑。
    “你有多少事情是算計好的？這場陰謀之中，你到底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聽過一個詞麼？計中計。”鍾離裳咬著下唇，妖冶而嫵媚。
    “我所謂的成功的計劃……隻是你故意中計，然後將計就計？”風羅淚蹙起了眉。
    “淚兒，其實你已經聰明絕頂了。不過你執意要和我鬥法，這根本就是自掘墳墓。”鍾離裳拉著她往外走。
    夢苑中已經站著一個人。
    “幻靈依？”
    幻靈依直直的看著她，“我還真沒想到，你有這樣一手。”
    風羅淚看了看幻靈依，又看了看鍾離裳，“你的意思是……她也是計？”
    鍾離裳揚起頭，“異界統領怎麼會真的如此愚蠢？她和我一樣，喜歡偽裝，喜歡做戲。假麵具戴久了，自己也認不出了。她也懷疑過我的身份，但是我相信，她一定可以分辨出誰才是真正的夢冰雪。”
    “你這可害苦了我。每天看著你裝瘋賣傻，卻不能道破，還要想是不是該和你說清楚道明白。”幻靈依哀怨的看了她一眼。
    “那不正表示我信任你。我們也是很有默契的嘛。”鍾離裳回她一個媚眼。
    “原來不是我在使計，而是在被人算計。這次，我是輸的一敗塗地。”
    “我的性格，你該最了解才是。無論我是否失去記憶，無論轉世多少次，隻要我還是我，我就一定會再次愛上他。而也就是因為認定了這點，我相信我自己，所以才放心的讓你們殺死我。”鍾離裳眯起眼，自信的一笑。
    “你在賭，賭你和冥夜傲風的命，你真的不怕輸？”風羅淚抬眼望著她。
    “因為我絕對不會輸。所以這不是賭。是命。天命。宿命。”
    “自始至終，你都在演戲給我看。我永遠都是握在你的手心裏，任你玩弄而已。”風羅淚不禁搖頭感歎。
    “風羅淚應該是驕傲的。你是我，你不能有失敗的表現。”鍾離裳捧起她的臉。
    “宮主……”風羅淚失神的凝視著她。
    “再告訴你一件事。隻有伊羅，才會叫我冰雪，或冰雪宮主。”鍾離裳快速輕啄了下她的臉頰，又走了出去。
    “被夢宮主耍得團團轉不是恥辱和失敗。那可是榮幸和福氣。”幻靈依拍拍她的肩膀。
    風羅淚看著她，“但我不會如你這般裝瘋賣傻啊。”
    幻靈依瞪她一眼，“你絕對會。因為你是她的眼淚。”
    “我知道。很多事情該放下就放下。強求隻是在尋死。”風羅淚轉身跳進蓮池中，瞬間消失無蹤。
    幻靈依輕笑，“當一滴水多好。無論哪裏都能藏。”
    密室裏的那副畫展開在桌上，清清楚楚看到標題《衷離殤》。
    而下麵的詩文，便是夢宮主在死前所作。除了吟唱過的那一段，還多了幾句。
    “風卷情絲心緣亂。輕羅紛飛，淚顏殘喘。蕭瑟散無情。
    但惜盡淚已千年，隻願來世不識君。”
    那個“不”字，也被作了記號，改成了“複”。
    再次回到大殿，這裏的人已經散光了，獨獨留著一抹倩影。
    “好久不見。想我了麼？”鍾離裳壞壞的笑，飛過去抱住她。
    “想啊。怎能不想。但仿佛已經沉睡了許久。很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了。”夢兒淚的臉上是平靜無波的淡然，眼中是海納百川的包容。
    “那麼，你還要裝多久呢？還要，瞞我多久呢？”
    “從我第一眼見到你，便愛上了你。可是我很清楚，在你心裏，有一個無可替代的存在。”夢兒淚露出的淡淡的哀傷。絕豔的臉龐顯得淒楚。
    “伊羅……縱使如此，你也不該做傻事。拿自己的靈魂開玩笑。那也是我的靈魂呀。”鍾離裳捏捏她的臉，有些埋怨的說。
    “我知道。我錯了。但是那樣思念你的情感，轉世之後卻有增無減。我真的無法忍耐。”尋伊羅一雙水靈的眼仿佛要滴下淚來。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讓你那麼多年都受苦受罪。不過淚兒倒是替你討回了不少公道啊。”鍾離裳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我沒有想過她會那麼偏激的做事。還有……我失憶之後，真是……”尋伊羅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緋紅。
    鍾離裳笑意加深，“也不是。想想那個夢兒淚多麼活潑可愛，倒是討人喜歡。不過她沒有伊羅那麼貼心聰慧。”
    “冰雪，我想你。”尋伊羅終於忍不住抱住她。
    “我知道，我也想你啊。”鍾離裳很溫柔，也很善良。
    她憐惜尋伊羅，就像憐惜風羅淚、紫瞳、洛傾顏、紫瑤、紫琴、幻魅、夜月寒那樣。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的？”尋伊羅把她放開，後退了幾步。
    “夢兒淚是個腦袋缺根筋的人。”鍾離裳半真半假的說。
    尋伊羅抿了抿唇，不說話。
    “一眼便看穿了呀。你以前雖然蒙著臉不給人看，但我依然可以一眼認出你的眼，你的臉，還有你的心。”鍾離裳的手指劃過尋伊羅的眼，她的臉，然後停留在她的心口。
    “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好可怕。真正的夢宮主，恢複記憶的夢宮主，是個極其可怕的女人。”尋伊羅再退。
    “不要再逃了。那樣隻會讓你更加痛苦的。”鍾離裳眼明手快的拉住她。
    “你不可以對魔帝以外的人心軟。這樣他會很痛苦。”尋伊羅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轉身往外走去。
    鍾離裳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他要是願意說出口，我便不會再如此……做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