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宮主失神的坐在寶座上——原本是屬於紫瑤的位置。她半晌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紫瑤慢慢的走過來，在夢宮主麵前停下。
    “汨吻睡下了？”夢宮主眼神呆滯，說得話卻很清晰。
    “嗯。”紫瑤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視她，仿佛下一刻她就會消失。
    “翅膀怕是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不過這對她來說也沒什麼。”夢宮主扯開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嗯。”紫瑤還是盯著她。
    “紫瑤，我沒事的。”夢宮主這才正視了他。
    “你說的話十句有九句是假的。”紫瑤毫不客氣的說。
    “怎麼會？我的信譽有那麼差麼？”夢宮主輕笑了聲。
    “你沒有錯。”紫瑤答非所問。
    “為什麼呢？為什麼我一直所堅持的東西，會是那麼的不堪？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該做些什麼。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那麼多，到底是對還是錯。連我的出生，也許都是個錯誤。”夢宮主搖著頭，痛苦的表情昭然若揭。
    紫瑤走上前去，摟著她，“龍兒，你就是什麼事情都要弄個清楚明白，才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變得複雜，才會讓自己那麼的痛苦。”
    “可是，難道不是麼？把事實都擺在眼前，難道不對嗎？”夢宮主蹙著眉，含淚的眼看著紫瑤。
    “有時候糊塗一些會比較好。對你，對他，對任何人，都比較好。龍兒，其實你什麼都明白，隻是不想把事情說開而已。你隻不過在騙自己，這個世界還有轉圜的餘地。你明明了解，你的仁慈不會改變什麼。你是在和自己的心做鬥爭。”紫瑤撫摸著夢宮主的長發，安慰她。
    “我不喜歡血腥，不喜歡暴力，不喜歡爾虞我詐，我討厭那些虛偽的東西。我一直都在讓自己相信，世上的一切都可以用愛來化解。我甚至騙自己，所有的人事物都是那麼的美好。無論是當年的那個女孩，還是失去了魔性的夢宮主，抑或是邪惡的我，這個理念都存在著。可是為什麼，現在要讓我看到，讓我把自己拉回現實，讓我自己親手破碎自己的信念。”夢宮主咬著下唇，淚水不斷滑落。
    “龍兒，不要怪自己。無論怎麼樣，你都沒有錯。”紫瑤心疼的低喃。
    “夜，告訴我，我怎麼做才對？你說過的，毀滅可以是最好的救贖。我能做到嗎？隻要你在我身邊，我才什麼都不怕了，我才能那麼的安心啊。”夢宮主神遊似的喃喃自語。
    紫瑤不解的看著她，夢宮主眼神迷離，似乎已經失去心智。
    “我不可以愛你的。我們是不可能的，對不對？你和我是那樣的關係，我們不為世俗所容。可是那又如何？我要做的事情，誰可以阻攔？如果要死的話，就讓我死好了。我隻要你好好的，你明白麼？無論你是誰，都是一樣的。我愛你啊，怎麼可能忍心，讓你為我受苦？”夢宮主已經神誌不清了。她的神色時而天真，時而冷冽，時而哀傷。
    “在你心裏，真的隻有那個男人的存在嗎？”紫瑤苦笑的說。
    “呃……”夢宮主痛苦的蹙眉。身上發出刺眼的光芒。
    紫瑤被強大的力量給震了出去，試圖睜開眼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夢宮主捂著心口，幾乎撕心裂肺的尖叫。散落一地的長發由黑變白，再由白變黑。衣服鬆散而下，露出背上的那朵巨大的蓮花。她高揚起頭，眉心閃閃發亮。
    夢宮主的身體在銀白與純黑之間相互交錯著變換，腳上的幻魂鈴發出錯亂的響聲。
    “龍兒！”紫瑤根本無法靠近她。強大的力量迫使他動彈不得的半跪在地。
    從夢宮主身上散發著一股巨大的壓迫力，令人的靈魂都為之顫抖。本能的恐懼。
    “啊——！！”一聲尖叫之後，夢宮主癱軟在地，但還不忘拉好自己的衣服。因為在她看來，自己的身子隻能屬於冥夜傲風，連一點點，也不能被別人看到。
    “龍兒，沒事吧？”紫瑤立即關切的上前詢問。
    “還死不了。”夢宮主眼眸邪魅，勾起嘴角，銀白的長發覆蓋全身。帶有黑色指甲的手緊緊揪住衣衫。
    紫瑤蹙著眉看她。
    “神和魔錯亂了，我控製不住。”夢宮主搖了搖頭，表示無奈。
    “龍兒無論什麼樣，都是你。”紫瑤伸手要去撫夢宮主的發。
    夢宮主眼眸一眯，迅速出手掐住他的手腕，“誰準你碰本宮？”
    紫瑤愣住，臉上浮現尷尬的神色。
    夢宮主張了張嘴，放開了手，“我，我不知道……”
    “龍兒……”紫瑤剛想多安慰她幾句。
    “紫瑤，出去吧，讓我靜靜。”夢宮主閉上了眼。
    紫瑤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等夢宮主走出大殿，像是做了什麼巨大決定似的。
    她見門口的紫瑤和紫琴似乎在爭執什麼。
    “哥哥心心念念的人來了，就不再疼惜我，居然支開我去照顧汨吻，自己卻偷偷過來安慰龍兒。這不是擺弟弟我一道麼？”紫琴臉上掛著笑，眼睛卻透著絲絲埋怨。
    “隨你怎麼想。”紫瑤別過頭，沒有為此做過多解釋。
    “哥哥好生冷漠。也隻有對待龍兒的時候，哥哥才會那麼溫柔。這溫柔，弟弟我可是從來都沒有享受過呢。”紫琴說話輕柔，但句句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
    “我怎麼對龍兒是我的事。我也絕不會拿任何人與龍兒相提並論。”紫瑤撩起一縷發絲，模樣嫵媚。
    “你這是乘人之危。這樣一來，我們就不算是公平競爭。”紫琴露出了怒容。
    “你尚是個孩子。再者，你本來就是我因為對龍兒的思念才創造出來的。你怎可以愛上如同你自己的人？”紫瑤說話毫不客氣，字字尖銳。
    “好無情的人。你有什麼可得意的？就算我自戀好了。可是你自己，隻不過是一把不會動又沒有思想的破琴而已。你又什麼能力和資格擁有龍兒？”紫琴已經被激怒，開始口不擇言。
    紫瑤眼眸一抬，冰冷的眸子對上紫琴的，雖沒有過激的行為，但足以顯示他的憤怒。
    “在我眼裏，無論什麼東西，隻要我看得上眼，那就絕對有資格，留在我身邊。”夢宮主帶笑得聲音緩緩響起。
    紫瑤和紫琴都驚訝的看向她。
    “你們犯不著為了我而起爭執。我喜歡紫瑤，憐惜紫琴，這都是事實。但是，這感情卻是除開愛情的存在。我對你們再好，再喜歡，也不可能動情。綻蓮，你伴了我那麼久，還不了解我的心意麼？那時候，我為了忘記一個人，把自己的記憶和靈魂強行分裂，過大的力量將你的魂靈從琴裏震出。是我不好，是我的疏忽才讓你淪落到這裏來。”
    “龍兒，何必提醒我這些。既不愛我，就不必再對我好。”紫瑤別過頭，不再看她。
    “紫琴，你該明白，我對你就像對自己的弟弟，也會把你當成少時的自己。我又怎麼會愛上你？”夢宮主的輕聲細語聽在耳裏是傷人的。
    “你真的很誠實啊。不愧是我所喜歡的龍兒。”紫琴強顏歡笑。
    “我知道自己不對。我讓很多人為我傷心難過。可是我也遭到了報應。為了一個男人，如此痛不欲生。我所有的矛盾，說穿了不過是對那個男人的牽掛。所謂的信念，不過是對那個男人固執的愛。我的心本來就很狠，我本就對任何事任何人都沒有感情。隻不過因為覺得殘忍的自己會讓他不喜歡，所以假裝自己是仁慈的，是善良的。”夢宮主說的話很奇怪，但見她的表情認真，又不像信口開河。
    紫瑤和紫琴都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讓你們看到的，是我想讓你們看到的夢宮主。我的內心，誰也抵觸不了的地方，其實是無情、冷血。我讓你們覺得，我仁慈、善良，不過是因為想讓他喜歡，讓他因此產生想保護我的念頭。我很壞麼？心機很深麼？嗬，我也這麼認為呢。不過戲演久了，我連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這樣的人。我開始無法麵對原本的自己。我拚命抗拒承認我的真麵目。我之所以那麼矛盾和痛苦，就是不希望別人把我的真麵目給揭示出來。我怕，我怕一旦他知道了我是這樣一個心機深沉的人之後，就會討厭我，怕他不喜歡我的手段。”
    紫瑤和紫琴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你們知道嗎？就算你們對我那麼好，處處為我著想，我還是動過殺你們的念頭。從你們叫我龍兒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們的身份了。我裝得若無其事。不過那段日子也確實是我最沒有心機的日子。除了騙你們，我不是夢冰雪以外。你們碰觸過我，有時候我真的怕自己忍不住就起殺心。不過幸好，那個時候我沒有了力量，沒有了美貌，意誌低沉的無法想別的事情。我突然發現，愛上他之後，我變得優柔寡斷了起來，不那麼想算計人了，想要安定，想要平淡。”夢宮主這次說了很多，她突然很想要把心裏話給說出來，覺得把什麼都憋在心裏很難受。
    “神聖威嚴並不代表仁慈厚愛。我給予自己的信念，是和平。但是我沒有覺得不殺生不血腥就是和平。我會有鏟除魔界的想法，並不是因為我告訴自己的為了母親。母親是誰，什麼樣子，我都不知道，我對她根本沒有感情。我一直在騙我自己。其實說到底，還是為了一個男人。雖然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他是誰，不過當時我一定很愛他。為了他，我放棄了自己，忘了他。然後才會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也許當時的我是想，讓他親手殺了我。”
    紫琴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你知道他是誰是麼？但是你不會說。因為你愛我。”夢宮主抬頭看了紫瑤一眼，“不管你們相不相信，在剛才之前，我真的成功騙了自己，以為自己真的是如你們看到的那種人。現在該是提醒自己，這場戲該結束了。我騙自己夠久了。也騙這個世界夠久了。”
    “你想離開？”紫瑤問。
    “我想去找一個男人討債。其實呢，我是很想帶你們走，不過，這對你們很不公平。我覺得自己有點良心，就不該那麼做。”想通的感覺真的很好。她不必再騙自己。而且她也知道，在潛移默化中，她已經是真的有那麼善良和仁慈的一麵了。她覺得那樣單純的活著，真的很快樂。
    紫瑤和紫琴都不說話，因為他們知道夢宮主向來說一不二，再挽留也是枉然。
    “我不會現在就走的。我還有一些事要做。而且，必須你們幫忙。”夢宮主眼睛射出銳利的光明，嘴角勾起，似笑非笑。
    隻不過不知道這次有誰會那麼倒黴，成了夢宮主下一個要算計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