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裏，歐陽耀日還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沒想到這次的武林大會那麼無趣。要是三大門派真的派出什麼大人物來的話，恐怕不知又要怎樣的一番爭鬥。”
    “不會的。寒水宮隱密了多年，奪下盟主之位隻會讓整個武林的焦點放在他們身上。若真到了那時，恐怕也是寒水宮要獨霸武林的時候。雨微閣賦有盛譽，他們也不會損壞自己的清譽。也許到了某個時刻，武林中人推崇擁護，再上位也不遲。至於冰焰教……既然是邪教，他們怎可能被盟主之位所束縛。又有哪個門派會信服？”雲萱萬年不變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手下依然是一杯梨花茶。
    事實上，冰焰教教主蘭戀幽根本不屑這個所謂的武林盟主。若是她想，血洗整個江湖也不是難事。何必還要費心得到盟主之位？
    歐陽耀日和歐陽明月看著雲萱相對無語。
    話說一個在深宅大院裏的小姐怎麼知道的比他們還多？
    “適者生存。若哪天冰焰教教主真的技壓群雄，怕也無人敢說什麼了。”雲淺看著雲萱，神情淡漠之極。
    “若真是如此。這江湖……還有什麼價值？”雲萱冷靜的眼與他對視。
    劍拔弩張……
    他們……真的是兄妹麼？怎麼討論事情的時候像陌生人一樣。
    “其實，這些都是空想吧。連冰焰教打什麼主意都還不知道呢。”歐陽耀日連忙打圓場。
    “也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好了。”雲萱輕輕抿著杯沿，想著什麼。
    這時，總管從門口走進來，對著在場的人一一作揖，“公子，有客人。”
    “請上來。”歐陽耀日立刻坐直了身子。
    一抹娉婷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讓歐陽耀日不禁一愣。
    墨色的長衫，高挑的身形，挽上的發髻讓姣好的容顏更添一份柔美。
    韓陌衣朝歐陽耀日行禮，“韓陌衣向盟主請安。”
    褪去了中性的外型，此刻身著女裝的韓陌衣英氣逼人，同時又參了分委婉的美感。
    “不必多禮。”有些不習慣被這樣稱呼，歐陽耀日臉上多了一點澀然。
    “與盟主比試之後，深覺盟主無論是武功還是品行都高人一等。讓在下佩服。”身為女子，韓陌衣卻時刻用“在下”來稱呼自己，足見巾幗不讓須眉。
    歐陽耀日被她誇的更加不好意思，“不像姑娘說的這樣好。我也不過是一個粗人。”
    “盟主太客氣了。盟主讓我了解到自身的不足，我一定要多和盟主學習討教。”韓陌衣把歐陽耀日捧得很高。
    雲萱抬起眼，“姑娘心裏把耀日看的很重，是麼。不如就此住下，不知方便麼？”
    雲萱的眼神很淡，但是語氣從來都不曾軟弱過。
    韓陌衣看著雲萱，怔了很久。“你……”
    “姑娘心裏既然有與耀日切磋學習之意，何不答應了呢。”雲萱的笑溫柔隨意，看得人無法拒絕她。
    “我……”韓陌衣睜大了眼，看著雲萱不知怎麼接口。
    “耀日，你看如何？”雲萱看來還沒有忘記這裏的主人是誰。
    “當然好啊！我還等著一雪前恥呢！”歐陽明月眼睛很亮，盯著韓陌衣就像盯著獵物一般。
    “呃，不知姑娘意下如何？”歐陽耀日有些頭疼的看了看自己的妹妹。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韓陌衣再向歐陽耀日行禮，眼神卻不住飄向了一旁的雲萱。
    雲萱也隻是回以她溫和的笑容。
    路過別院，雲萱下意識往那個方向望了望。
    說來，還未見過歐陽耀日的母親。
    一抹略矮纖瘦的人影出現在眼前。
    嗯？這位是……
    那人似乎感覺到有人注視，站直了身子。
    雲萱首先注意到的是那雙空洞的沒有一絲知覺的眼。
    “你……是誰？”瘦弱的女人有些遲疑的問。
    雲萱毫不避諱的走上前去，“我叫雲萱，與兄長雲淺在此借住。你想必就是耀日的母親吧。”
    女人露出微笑，“原來是耀兒的朋友。快進來坐，我們家好久都沒來人了。”
    雲萱看著她弱小的身軀以及空洞的眼，微微歎了口氣。
    歐陽家本來是武林世家，但樹大招風，導致不斷有人上門挑釁。歐陽夫人的眼睛就是犧牲品。
    雲萱環視她居住的簡樸幹淨的屋子，然後把視線定在歐陽夫人的臉上，“夫人，你居住在這兒，沒有人服侍麼？”
    歐陽夫人嫻熟的為雲萱倒了一杯茶，“看我一個瞎婆子還需要什麼人啊？我喜歡清靜，還真不習慣別人服侍。你說當年，我跟著耀兒他爹走南闖北的時候，還不是什麼都自己做。”
    雲萱點點頭，“耀日和明月對你好麼？”
    “好，怎麼能不好？他們就怕我出點什麼事，三天兩頭說要我搬去他們那裏。不過我覺得真隨了他們，也隻是個累贅，倒不如自己在這裏安生的等死。”歐陽夫人臉上多了一絲溫柔，多了一絲無奈。
    雲萱抿了抿唇，“夫人隻因為自己眼睛不方便就覺得自己是累贅，未免太過悲觀。世上有多少人殘缺了身體還活的多姿多彩。夫人，若是你不嫌棄，讓我來照看你。你這眼，也讓我來想辦法。”
    歐陽夫人一愣，“這……這怎麼好意思？怎麼說你也是我家的客人。”
    “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麼忙，對於他們來說，豈非也是個累贅？”雲萱淡淡一笑，用歐陽夫人的話反駁她自己。
    歐陽夫人麵露尷尬，“姑娘玲瓏心思，那我也不再推辭了。”
    “夫人太客氣了。夫人若不介意，喚我一聲雲萱既可。”
    “那你也不必叫我夫人了，叫一聲伯母也不為過。”歐陽夫人笑得歡喜，看來很喜歡雲萱。
    雲萱突然想起自己被皇帝誅殺的母親，看著歐陽夫人的眼神更加溫柔了。
    雲萱的話不是說假的，她時常到歐陽夫人那裏走動，有事無事就拿本醫書來看。
    院子裏，歐陽耀日和韓陌衣切磋武藝，打得驚天動地也絲毫影響不了一旁的雲萱。
    歐陽明月好奇的探過頭來，“萱姐，你在看什麼？”
    “醫書。”雲萱淡淡的回道。
    “你生病了嗎？還是雲淺大哥生病了？”歐陽明月直來直往的問道。
    “不，是你母親的眼睛，或許還能救。”
    歐陽明月驚訝的看著她，“能救？你說我娘的眼睛還能救？真的嗎？”
    “尚有一絲機會便不能放棄。聽天由命是懦夫的行為。”雲萱的語調輕柔，但她說的話卻不容置疑。
    “萱姐你太好了！你可一定要醫好我娘啊！”歐陽明月激動的抓住她的手不放。
    雲萱點點頭，迅速抽離自己的手，“我既然答應了伯母，就一定會做到。”
    “夫人的眼睛失明已有十年，真醫好了，怕也無法如同常人。”雲淺走過來坐在她身邊。
    “我不會放棄。我想她也一定希望能夠再見自己的子女一眼。”就如同我想再見父母一麵。
    雲淺凝視她良久，“你該知道她是如何毀去了雙眸。”
    雲萱垂下眼簾，“若真無法救治，我就用自己的眼去換。”
    歐陽明月聽不懂他們說些什麼，但雲萱最後一句話讓她嚇了一跳，“萱姐你不用這樣的！她是我娘，要換也是用我的眼睛去換！”
    雲萱微微一笑，“隻不過做最壞的打算，也不是非這樣不可。”
    這會兒，歐陽耀日和韓陌衣已經收了架勢，邊擦汗邊往這兒來。
    “哥！萱姐說可以治好娘親的眼睛！”看到歐陽耀日，歐陽明月立刻抓住他的手。
    歐陽耀日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傻傻的看著她。
    “事情尚未有眉目。這會兒仿佛是給我立了軍令狀。”雲萱有些無奈的笑著。
    歐陽耀日回過神來，眼睛閃著光芒，“不不不，你盡力而為，我們也不會逼你什麼。是明月這丫頭太不懂事了。”
    歐陽明月吹胡子瞪眼，“誰不懂事？我就是想要娘好啊！”
    雲萱搖了搖頭，“不關明月的事。我自是這樣說了，就不會食言。”
    “那……”歐陽耀日似乎想說什麼，又找不到合適的措辭。
    “夫人的眼一定會痊愈。若普通方法不行，我就把自己的眼睛給她。”雲萱向來說一不二。
    這樣一說，所有人都看著她，不知道如何接口。
    外表如此柔弱的女子，竟然有這樣的決心。
    韓陌衣忍不住盯著雲萱看，“聽說雨微閣有許多好的藥材和醫書，不如像雨微閣求助？”
    雲萱抬眼望著她，“固然是好。但雨微閣向來不近外人，怕若沒有熟悉的人，也進不了。”
    “既然雨微閣中含羽羅軒被奉為聖女，那麼她想必不會拒人於千裏之外的。”韓陌衣繼續勸說。
    雲萱想了想，點點頭，“倒不如一試。”
    “可是雨微閣在哪裏，怎麼去，這都是問題啊。”歐陽耀日覺得她們的話題簡直像在說天書。
    雲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韓陌衣，“韓姑娘，你一直行走江湖，可知雨微閣的位置？”
    “大致位置是知道，隻不過那裏一向無人敢去。也許連條正規的路都沒有，更不要說裏麵會不會有些機關陷阱。”韓陌衣回望雲萱，不自覺蹙了蹙眉。
    “但天下人都知，雨微閣從不害人性命。去了也無妨。”
    “雨微閣確實至今未有殺人的先例。但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又如何呢？她們其實並沒有對外宣稱她們不會殺人啊。”韓陌衣不知為何有些激動的瞪視雲萱。
    雲萱眼兒微轉，笑得極淡，“我不是江湖中人，這些我不懂。但若是五行八卦、機關暗道之類，或許我可以幫上忙。”
    雨微閣確實沒有不殺人的規定。隻是含羽羅軒從未出手殺過人，所以手下人也不好這樣做。
    “你懂得可真多，哪像我們這些粗人，隻懂得打打殺殺。”歐陽耀日用晶亮的目光看著雲萱。
    “不，你太謙虛了。像你們這樣武藝高強，也是我羨慕不來的。”雲萱微笑著垂下頭。
    看著兩人這樣似眉目傳情一般的行為，韓陌衣的臉色有些泛白。
    這樣一來，眾人就打算動身去雨微閣求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