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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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不言而喻,而我對於現實也有了新的認識。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什麼是善?什麼是惡?什麼是該?什麼是不該?
過去的顏笑嫣一如既往的天真,向往與世無爭的生活,認為人與人之間是可以不通過血腥來奪取生存權力的。
也許,有些事情是必須做的。不管它對不對,不管它有多麼的殘酷。
牢門外麵站著一個我所熟識的身影,她站了很久,兩眼從未離開我。
我抬起頭,對她笑了笑,“這麼汙穢的地方,你不該來的。”
洛慧抿了抿唇,“那個妃子死了。”
我的睫毛輕顫了下,“至於麼,做到這個地步。”
洛慧彎起嘴角,“你知道麼,聖女對我說,你之所以被人稱頌為海納百川,是因為你不通世事。你用那麼純粹和幹淨的眼光去看待事務,想不包容都難。”
我點點頭,“她這是說,我始終是個長不大的孩子麼?”
洛慧靠著柵欄,輕輕吐氣,“是吧……不過我覺得她是在誇你。”
“是否她從一出世,便沒有了童真。”我拍拍身上的灰塵,突然覺得我和洛慧離了好遠,怎麼也看不清她。
“別管別人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上背了多少罪名?”洛慧在陰影中把目光對準我的眼。
“我還有其他罪名麼?”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上官鳳瑤死了。”
洛慧輕巧的一句話,立刻把我打入地獄。
這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
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和她糾纏到底,然後一爭高低,讓她知道自己的錯誤,認識到自己的失敗。
如今,她那麼輕易的就死了?
不,我不信。
那樣高傲的人,前幾個時辰還在我麵前大放厥詞的人。
怎麼可能……
“她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虧你還把她當成對手。她根本就不配。從她踏入煙雲水霧那一天起,就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棋子。”洛慧的語氣變得很冷,冷的讓我心寒。
我知道。但,畢竟前世和她糾纏的那麼深。這一下子人就沒了,叫我如何接受?
“嫣姐姐,你想死還是想活?”洛慧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我輕笑了聲,“我不過是個棋子。我不過可有可無。我尚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四大家族的人。生死,我自己可以選擇麼?”
洛慧笑著搖了搖頭,“妖哥哥說的沒錯啊。你果真是看不開。雨微閣不會讓你死,四大家族也不會讓你死。所以我問的是,你想死,還是想活?”
這話聽著我就奇怪了。我不是一直被他們捏在手心裏麼?怎麼現在還來征求我的意見?
洛慧嘖嘖了幾聲,搖頭歎氣,“為什麼你老是要去逃避現實呢?你心裏其實早就有底了吧?還在人前人後裝傻,騙不了別人,還想騙自己麼?”
我看著洛慧那張年輕朝氣的臉,心中突然一片空明,“凰鸞,為什麼加入雨微閣呢?”
洛慧的臉上恢複了十幾歲少女的天真,她微微笑著,“我母妃在宮裏麵等了一輩子也沒見那男人再來過一回。我去求他,但是連太監都不怕我。我小時候常被宮女內侍欺負,但是我不敢說,也沒處說。”
宮裏麵最多的就是家庭倫理悲劇。
“後來,我遇到了聖女,她可憐我,把我偷偷帶走。以後我就跟著她,練武寫字,甚至起居飲食都是她教的我。其實我沒什麼本事,卻穩穩坐著雨微閣左護法的位置,是被徇了私的。但是雨微閣裏沒有人不服我。你知道麼,雨微閣裏都是好人。她們不管有多強,都會保護弱小。”洛慧說著說著,笑容變得燦爛。
“那時候我想過,聖女之所以收養我,是因為我在宮裏頭還有一個名分,能夠被她利用一二。後來聖女對我說,人是要為自己去爭取的。如果天要亡我,那就去地府鬧騰。縱然是沒有結果的事情,也要做的讓自己無怨無悔。她說她收留我,是要幫我報仇。作為回報,我可以選擇在她身邊,或者助她一臂之力。”
含羽羅軒……聖女麼……
洛慧大大的眼睛看向我,“你一定認為聖女心機很重,很會巧言令色吧?”
我挑了挑眉,難道不是麼?
“聖女是沒有感情的。但是她待人是真的好。她知道自己要什麼,就一定回去爭取。但她絕對不會逼迫別人。她也不會想要傷害別人,更不會要人性命。”洛慧說起含羽羅軒,眼中竟是欽佩。
怎麼聽著這麼耳熟來著。
“但她還是殺了人。”
“聖女自己是不殺人的。也不會教唆別人殺人。聖女說過,殺與不殺是自己的決定,尚且有因果報應,無需阻止或者教唆。隻要自己願意背負這個孽,承受這個果。”
真不是人那……這是什麼話……
但我也好像……明白了什麼。
妖然沒有來,來的卻是洛慧。
這代表,他們根本沒有打算送我上黃泉。而是在和我這個完全被蒙在鼓裏的人合作?
這叫哪門子的事啊?
一瞬間,我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自己好像被很多人連起來耍了。
“妖然呢?他在這場戲裏扮演了什麼角色?”
“他對你狠不下心,又不想騙你。幹脆把自己的嘴封起來,什麼都不說咯。”洛慧笑得很賊很賊。
“你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奪位啊。”洛慧說的理所當然。
“怕是沒有這麼簡單。”
“自然是不簡單。皇室的基業打的很牢。皇帝老頭也不會像表麵看起來那麼昏庸。他打的什麼主意,我們早就知道了。”洛慧笑了笑。
“那麼我要在這裏呆多久?”我好氣又好笑的問她。
“你想出來的話,隨時都可以啊。”洛慧又是那麼理所當然的說。
我想了想,“我要見雲萱。”
“你怎麼能這樣直呼其名啊。多不禮貌。”
“你廢話真多。到底讓不讓見啊?”我瞪了她一眼。
“好了好了,知道了拉。”洛慧拔下頭上的珠釵,插進鑰匙孔,不久,哢嚓一聲,門開了。
我惡汗……要讓皇帝老子知道她女兒做這個勾當,可不要當場爆血管。
出了皇宮,我被帶回了煙雲水霧。
煙雲水霧裏冷冷清清,仿佛未開門。
我走上樓,雲萱早已在房裏等我。
直到現在,麵對雲萱時已經有著揮不去的壓迫感。
“萱姐,讓你久等了。”我兀自入座,未見著雲萱臉上有絲毫不悅。
雲萱淡淡一笑,輕抿一口茶,“你知道了多少?”
“萱姐想讓我知道多少,我便知道多少。”和她這種人打交道,絕對不能太直白,不然會被套進去。
“你若嫁於了妖然,便是四大家族的人。但你可想好了,你與妖然是兄妹。”雲萱的眼微上抬,淡然的眼神卻叫人心底發顫。
“兄妹怎麼了?糾纏了幾輩子,難道還被血緣阻了去路不成?”我欣欣然的笑。
雲萱點點頭,“對。世人太注重倫理常德,太執著,太愚蠢。”
“萱姐隱於朝野、隱於江湖、隱於市集,倒是個超然之人。”我也舉起茶杯,抿了抿。
雲萱嘴角掛著笑,眼神縹緲,捉摸不定,“你……可想好了?”
我點頭,“都萱姐萱姐叫了那麼久。我還能反悔不成?”
“顏笑嫣,永遠都是顏笑嫣,永遠都姓顏。”雲萱這句話清清淡淡的飄出,卻決定了我的人生。
笑意耐不住的爬上嘴角,我險些得意忘形。
雲萱看著我,帶些寵溺,“你想習的什麼本事?”
是啊,雲萱待人是極好的。
“武功我是學不來的了。我不是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學點騙人救命的本事倒是一定要的。不然,怎麼在江湖上混啊。”說著說著,口氣就輕飄飄了起來。
雲萱輕笑,“那就教你易容吧。”
“那是最好。省得啊,看著你們臉上一層層的人皮,還不知道那張才是真的。”我開玩笑似的說到。
雲萱搖了搖頭,抿抿唇,嘴角微翹。
這人啊……明明如此溫柔,卻給自己蒙上千層萬層的紗,教人瞧不真切。
沒過幾天,我又回了宮,聽說皇帝要私自召見審問我,也不好找個假的就去替了。
在長長的回廊裏麵走著,手上輕巧的鎖鏈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倒也不難聽。
轉角處,我看到遠處站著的蕭豔櫻。
她依然如故的紅色長袍,手裏一根細長的銀針,抬頭見我,微微笑著。
唉唉,這一個兩個,都不知道是什麼妖孽投的胎。
走到一個小亭子前停住,皇帝一個人在亭子裏喝酒乘涼。
看到皇帝,我隻是微微行禮,並沒有跪。
皇帝也不惱,叫人給我鬆了枷鎖,屏退了下人,讓我坐下來和他聊。
皇帝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兩人相對無語。
“愛妃是你殺的嗎?”皇帝雄渾的帶著帝王威嚴的話語陡然響起。
我微微一側頭,“不是。”
“上官鳳瑤是你殺的嗎?”皇帝又問。
我輕輕一笑,“皇上,你自是知道了答案,何必明知故問呢?”
皇帝沉吟了片刻,“愛妃中的毒很奇特,宮裏的禦醫也查不出什麼。至於上官鳳瑤,根本查不出死因。”
這就是他叫我來的原因?
他料定我被抓來做替罪羔羊就知道內幕?
“那麼皇上希望她們是什麼樣的死法?”我帶著諷刺的笑問。
皇帝蹙眉看我一眼,“你先看看上官鳳瑤吧。”
皇帝擊掌,上官鳳瑤被人四平八穩的抬了進來。
才死沒多久,屍體保存的也很完整。
從表麵上看,就像睡著了一樣。
身上沒有血漬,沒有傷痕,連一絲絲不協調的地方都沒有。
衣衫整齊,麵容平靜,不像有過掙紮。
怕是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吧?
殺她的人不是武功奇高,就是讓她不設防。
可是死因到底是什麼呢?傷口又在哪裏呢?
“皇上,可否讓我單獨檢查她的身體。”我平靜的看向了皇帝。
皇帝想了想,點點頭,讓人把我和上官鳳瑤送到一個小房間。
我解開上官鳳瑤的衣服,始終沒有看到一點點的血。
可是她這樣也不像是中毒啊。
我叫人拿來了銀針,刺進她的喉嚨也不見黑。
一瞬間我頓了頓,拿著銀針的手不自覺的抖著。
剛剛……我用銀針刺進上官鳳瑤的喉嚨,而如今,是看不見傷口的。
我的腦袋有片刻的眩暈,然後想起了走廊上的蕭豔櫻,那抹笑,那根針。
我連忙湊近了在上官鳳瑤的胸口觀察。
在上官鳳瑤的心口位置,正是對著心髒的那個地方,有一個極其微笑的甚至都看不見的紅點。
旁人就算看見了也隻當是痣吧。
殊不知這個小小的傷口要了她的命。
我又想起了我從上官鳳瑤的寢宮出來,就碰到了蕭豔櫻。
等一下,還有那個妃子。
我連忙讓人把妃子的屍體也抬進來。
銀針插進她的喉嚨,黑的。插入她的腹部,卻沒有反應。
她是死後被人灌了毒藥的?
我注意到她小腹隆起處有幾個微小的紅點。
又是銀針殺的人麼?
那麼之前死的那些妃嬪宮女呢?也是蕭豔櫻殺的?
耳邊回響起洛慧曾說過的話“也不能亂殺人啊。不然查起來我就有麻煩了。”
就因為她不會武功,我就沒有懷疑過她。
但有時候殺人是不需要武功的。
從小房間裏出來,皇帝一雙眼死死盯著我。
我鎮定了心神,“你的妃子和上官鳳瑤都是被武功奇高的人用暗器所殺。”
皇帝蹙著眉,顯然有些不信。
“我不是江湖中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暗器。怕是暗器有毒,她們才會當場斃命。你也可以再找人來看看,她們身上都有小的紅點,正是暗器射入的地方。”
我知道自己不需要替蕭豔櫻脫罪,但是還是不希望皇帝知道銀針的存在。
皇帝半信半疑,命人把兩具屍體抬走。
“現在她們的死因已經查明了。皇上想要怎麼給我按罪?”我看著他。
“你畢竟是我的女兒。況且你也不是真凶。”
“那麼皇上想要找哪個替罪羔羊呢?”我也不客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皇帝這才惱了,“放肆!”
我擺擺手,“你我也不必再演戲了。你從來不缺我這個女兒。你應該早就查到了煙雲水霧的事情了。”
“哼,一群烏合之眾也想要扳倒我的江山?”皇帝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
“是不是烏合之眾皇上該還沒有試過。你如果當真那麼自信,就不會步步為營,始終不把煙雲水霧踏平。也不會把我這個所謂的公主接到宮裏。”
“你信不信我立刻就可以殺了你。”皇帝眼露凶光。
我微微一笑,“那麼皇上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取你性命?”
皇帝的身子震了震,“你如果殺了我,你也逃不了。”
“能不能逃還是後話。但是用我這條命,換了皇帝的性命和江山,不是很值麼?”我的笑很是得意。
皇帝似乎在忍耐著怒氣,“好,我放你走。但你以後絕對不能再踏入皇宮半步!”
我巴不得呢。
“是。我明白了。”我離開的步子停了停,“皇上,我希望自己不是被你‘殺死’或者‘流放’的。”
“……好!”皇帝恨恨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
“君無戲言啊。”我笑了笑,大步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