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蘇誰惹雨纏綿 第三十八章 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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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蘇之雨,纏綿如線……若真是線,我能否用它們……係住你我的心?
——青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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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具屍體一一驗過,時間甚至不足半個時辰。
最後的白布覆上屍體,四把刀被風破同時甩手釘在冰上。
刀身微顫,發出“嗡嗡”的響聲。
除此之外,冰室中再無其他聲音。
虛影不再笑了,他看著風破,一臉歎息神情。
兄弟啊……我的兄弟……
風破閉閉眼睛,再睜眼時,適才異常的專注和微微的興奮都已不見。
你何必呢……
虛影搖搖頭。
你在怕什麼?嗯?
執意隱藏,不讓她看到這樣的自己,是怕她會離開麼?從當年,從那時候起你開始在意別人眼中的自己,可是你難道能夠肯定,那些隱藏日後不會帶來更多的傷害?當年的她或許真的很怕那樣的你,可是誰能知道,她最怕的是不是你的隱瞞和那些她眼中的欺騙?
我不是告訴過你,若是真情,你的本性如何並沒有區別。
可你……還是放不下麼……
風破轉身向外走去,目光掠過四柄小刀的時候,帶了幾分厭惡。
殺手。
從最開始,我存在的意義就僅僅在於消滅對手。之所以能活到如今,就是因為我曾主動接過“刀”,接過那殺人的利器。
可是,為什麼如今我卻後悔了?
寧願早早死在冰冷的殺手營,寧願從未與你相遇,也不想讓你,看見這樣的自己……
藏了那麼久,久到連自己也幾乎忘記了那些本性,久到自己也以為“風”才是真正的我,可是……
那個名為“風”的孩子,早已死去多年了啊……
在我發誓絕不再軟弱和哭泣的時候,在我握起刀的時候,在我第一次割斷對手喉嚨的時候,在我滿身鮮血,修羅一般舉刀麵向敵人的時候……
這雙手沾了多少血沒有人能記得清,若是早知如此,你,還肯握住我的手嗎?
用這雙浸滿了鮮血的手,我該如何擁抱你?我還怎麼能擁抱你?
阿蘿……
青蘿看見風破從存放屍體的帳中緩步走出,且神情疲憊,哪還顧得了什麼雜七雜八?一躍過去,攬住了風破的右臂:“風,你很累麼?”
……累?
“累的話就去休息啊,青嵋師父說就是神仙也要休息的!”
休息……
這種累,再多的休息也無用吧?
“……手……”
“嗯?”沒有聽清的青蘿仰起臉盯著風破,“你剛剛說了什麼?”
“手上有血……別碰……”
青蘿聞言卻沒有鬆手,反而踮起腳尖看著風破:“你臉色很差呢……喂……風,你沒事吧?”
風破被握住的右臂顫動了一下。
終於,他還是從青蘿緊握的雙手中抽出右臂,留下一句“我去洗下手”便匆匆離開。
青蘿的手落在身側。
……風?
看著風破的背影,少女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破裂了,心裏空空的,好似缺了什麼……
有什麼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不見了。
不見了。
一旁看著這一切的虛影閉上眼睛,長長歎息。
晴空被烏雲遮蔽,秋雨如絲如線,飄搖而下。
天地之間仿佛張開淡灰色的簾幕。
一場仿佛歎息般的雨。
一場仿佛不會散去的悲傷般的雨。
一場,點點滴滴,落在人心上的雨。
有人站在雨中,仰著臉,閉緊雙目,任由雨絲在臉上彙成顆顆水珠,滾落麵頰,砸在地上。如墨般的發就那樣散著,有清水樣的氣息在空氣中飄蕩。
有人撐起綢傘,在不遠處,微蹙娥眉,輕輕倚在樹上,讓雨絲,洇濕淡綠的衣裳。
有人靜靜看著這一切,帶著苦澀的笑容,一邊伸手,撫上腰間紅絲線係著的銀色鈴鐺。
有人扶著窗欞,望著如幕雨簾,咳嗽幾聲,抽出袖中絲帕,掩住口角。
殷紅甜腥的液體很快浸透了繡帕。
他憂鬱地笑笑:“抱歉,又弄髒了呢……”
言必,他抬起頭,仍舊望向窗外的雨。
這場雨……還真是溫柔……也實在弱小。
既然要下雨的話……為什麼不下得大一點?好像從東方的海上,那刮來的颶風引起的瓢潑大雨。
一場那樣的大雨……一場,伴著狂風雷鳴的通天豪雨!
扶窗之人的眼神變了,變得銳利明亮,令人不敢逼視。
這場雨,就由我……而始!
病弱的身軀驀然爆發出驚人的氣勢,仿佛,能立於高天,俯瞰天下的氣勢。
站在他身後的人心中忽然生出要對那病弱的年輕人屈膝拜倒的衝動。
為著他的這份氣勢,他決定,對這年輕人一世追隨……至死不悔。
窗外的雨遮住了年輕人的視線。
他閉上眼,卻好像感到自己的目光穿越了眼前的一切,直至千裏之外,那讓他怎生也不能忘記的地方……那宏偉的雄城,那染血的沙場……
在遙遙指向長安的遠方,有人對蘇州隔雨相望。
身下的駿馬已經疲累不堪,可他卻全然無心疼惜,隻知道自己還不能停。
就快了,長安已經近在眼前。
既然已經決意獨歸,就絕對不可以後悔!
你要走的是一條隻能獨自努力的不歸之路,沒有人能陪你,沒有人該陪著你。一路上你拋下所能放棄的一切向目的地衝去,早在下定決心之時,你就沒了回頭的機會!
駿馬竭力長嘶,四蹄卷起陣陣疾風,向早已定下的方向,絕塵而去。
留給故鄉,一個決然的背影。
雨簾掩沒了足跡,也掩沒了親人的背影。
目光遙望長安的女子把目光轉向身邊的人:“那麼……你想知道的,究竟是什麼?”
身旁紅衣的女子下巴微微抬起:“我隻是覺得,我應該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哦……”回答之人眉眼之間都是柔和溫潤,挑不出一絲銳利,“可是……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為什麼……因為我想知道,如,此,而,已……司徒青嵋!”
紅衣女子臉上已現怒容,左手也已扶上了佩劍。
“千麵魔女”司徒青嵋轉過臉來,直視薑姮。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話,好啊……那麼,請問薑姑娘,你可知這世上有一種人一出生便背負著‘業’與‘障’?
“你可知,他們天生便是最佳的人偶和傀儡?
“你可知……七絕之二,鮫人汐欏·衡,以及七絕之末,夏江·透,便是這般天生的人偶?
“既然如此,他們的後人與他們同樣是人偶身,又有什麼好奇怪?”
薑姮不可思議地看著司徒青嵋。
汐欏……夏江……
天生的人偶身?
“說清楚!”音調忽然拔高,紅衣女子的不可置信顯而易見,“難道你們……”
“想聽是麼……那麼,我就說好了。”
“千麵魔女”嘴角一勾,朱唇半啟,露出近乎無辜的笑容。
“不要太驚訝哦……莫說是青蘿,就連我,也一樣是天生的人偶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