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暗殺之神，其實也不過是個忌諱年齡的平凡女人……
    ——季琅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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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手下愣了愣，似乎正在消化司徒青嵋最後的一番話，眼見臉色變來變去就要出現怒色而動作眼神怎麼看都像是要步某個人的後塵跳起來大叫一句“我幾時擔心如何如何”，那個某人，也就是謝雨樓無比鬱卒地喝住了眾人：“不得無禮！”轉向麵色淡然無波的司徒青嵋又道，“司徒女俠，在下上次就說過有人對盟主意圖……意圖不軌卻被女俠的人用言語岔開，難道女俠真就不想知道是何人欲向盟主下手，還是說……”
    意味深長的停頓很好地掩藏了某個人心裏翻騰的怒火和尷尬，但如果對方是司徒青嵋，“偽裝”這種東西會有用嗎？
    “我的人？”司徒青嵋訝異道，“難道是秦公子？”
    謝雨樓心道不是那個混蛋還能是哪個，你跟那家夥聯起手來是我沒想到不錯，可他幫了你一次幫不了你第二次！
    “哦，那倒也好……不過你說要對秋芷下手的，可不就是那幾個長老麼，怎麼，又多了幾個？”
    謝雨樓手下們總算是又找到了開口的機會，一人便怒道：“還敢汙蔑謝堂主！”
    汙蔑？司徒青嵋挑挑眉毛。
    “真是無禮呐……謝堂主，平時就是這樣調教下屬的麼？”看謝雨樓神色雖然不變，眼神卻有些遊移不定，司徒青嵋知道自己對於“誰要對秋芷下手”的判斷已經讓他驚疑……嗯，其實這種狀態下的人是最容易被耍的了，那麼，“不過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不妨與我家的丫頭們比上一場，勝了嘛，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畢竟，真正的勝者，永遠無需有禮。”
    “比什麼？”“無禮者”傲然問道。
    青嵋眉梢一挑，意味深長地看了謝雨樓一眼：“這個啊……問你們堂主吧，他比過什麼，你們也一樣就好。”
    哼哼，我可沒比我的乖徒兒過分……不是麼？
    謝雨樓當然知道司徒青嵋是在耍他，不過，比起上次的丟臉事，為什麼她會知道長老們要對林秋芷下手比較重要……雖然長老們與林秋芷有矛盾很容易猜，可之前林秋芷貌似無意的打壓都沒有激起四大家族的任何反抗，他們為什麼還在懷疑？難道……偽裝得還是不夠好嗎？再者，如果林秋芷已經“確定”而不僅僅是“猜疑”四大家族的長老們要著手對付他，為什麼還要跑到揚州來，明明四大家族在此處沒有任何活動啊？要對付四大家族，林秋芷直接在長安動手不是更幹脆？還是說……他不得不來揚州？
    “不得不”的想法讓謝雨樓有些興奮，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盯住司徒青嵋——“不得不來揚州”，那麼一定是在揚州發生了大事，並且，是對林秋芷有威脅的大事，這威脅甚至超過了四大家族。
    想及夏家大火，懷疑又深了幾分。
    莫非……還有另外一方勢力，想要對林秋芷，或者說江湖的頂端權力下手？
    不管怎麼說，作為謝王盧龍四家留在武林盟主林秋芷身邊的最後一人，謝雨樓還是有點實料的。
    盡管他的“留”是被某人摻了水分的。
    某位剛剛還很大膽的手下看著自己的堂主——很可能中秋前後就是盟主……候選了——眼神變得有點驚惶。
    壞了，剛剛自己亂說話，不會是惹到盟主候選了吧……
    不再理會那個該死的賭約，謝雨樓掩飾住因為自己的猜想而興奮起來的心情冷冷一哼：“司徒女俠既然知道，我也就不必再瞞。不錯，我謝雨樓的確是很想與盟主……不，林秋芷爭上一爭，不過……”微微冷笑，看了司徒青嵋一眼，“林盟主怕是無暇顧及了吧！”
    青嵋微笑：“謝堂主終於肯說實話了，我就說嘛，一共隻有兩方人馬，連觀眾都沒有，這戲怎麼演得下去……怎麼謝堂主就沒能早點明白呢，連手下也是一樣……這話是我說錯了，本來嘛，什麼上司什麼下屬，領頭兒的不聰明手下不蠢倒是怪事了。”
    謝雨樓帶來的幾人其實並非謝家的手下，而是謝雨樓在近幾年培養出來的心腹，名義上還是林秋芷的部下，可事實上他們“領頭兒”的是誰就隻有自己知道了。本來謝雨樓的意思是讓這幾人隨自己來壯壯聲勢，也好稍微隱瞞私心，不過既然已經把話挑明，這幾人也就不必再裝作對林秋芷無比忠心的樣子。
    被謝雨樓安排了台詞向司徒青嵋呼喝的那兩人聞青嵋之言心裏暗怒，可謝雨樓事前隻安排了幾句話兩人不敢多說，隻得瞪著司徒青嵋，恨不能在她身上捅兩個洞。
    其中一個大概不太了解司徒青嵋的恨恨低聲：“這老女人……”
    殺手，有一項非常重要的技能。
    觀察。
    眼耳口鼻都要用上。
    在目標企圖逃跑或者藏匿的時候。
    在敵人悄然接近的時候。
    在陷阱機關把自己包圍的時候。
    ……
    在有人說你壞話的時候。
    司徒青嵋當然聽見了這句話。
    後果呢？
    對殺手來說，徹底的，毫無修複可能的人體破壞是另一項基本的技能。
    那個年輕人如今便麵臨著這樣的危機。
    司徒青嵋做到的不可能僅僅是基礎。
    移動到對方身前需要多久？
    抽出暗藏在袖中的匕首需要多久？
    兩縱一橫徹底破壞對方的琵琶骨又需要多久？
    換成一個不習暗殺術的人——即便是高手——恐怕至少需要交換上一兩招的功夫吧……
    然而，謝雨樓是這樣計時的。
    在“老女人”三字傳至他耳中時，一陣風吹落了與他雙目等高的樹葉上一滴清亮亮的露水。
    司徒青嵋好整以暇地從他身邊走過——向回走——時，那滴露水尚未落地。
    風？是被司徒青嵋的前行時衣袖帶起的。
    若是林秋芷，至少也要等到露水落地才能做得到啊。
    或許這就是學習暗殺術二十一年和三年的區別。
    看起來很短很短的一個瞬間，確實多出的十八年苦練。
    司徒青嵋。
    人稱“千麵魔女”，擅易容。
    十四歲出道，同年成名，一年隻接三個任務，任務之外隻殺過一個人——前任黑羽樓主，時君離，理由是為親姐報仇。
    無失手記錄。
    這是世人所知的。
    世人所不知的是，隱脈鏡之門首領鏡月曾對她說：“你，是我見過的，最不適合做殺手的人之一。”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年僅十二歲的司徒青嵋跪伏在他麵前，求他教自己暗殺術，而目的是——殺掉害姐姐憂鬱病故的時君離。
    那時的時君離，是武林排名第三的高手。
    兩年後，司徒青嵋出道，時君離暴斃，死因不明。
    幾天後，黑羽樓接到拜帖——殺手，司徒青嵋求見。
    亡者靈前，司徒青嵋說：“接得了我三刀的黑羽樓弟子，隻管殺我。”
    司徒青嵋活著離開黑羽樓——自副樓主一下，黑羽樓弟子盡數慘敗，無人身亡。
    很有默契的，兩方對這次“拜訪”都保持了沉默。
    自那以後，容顏明麗的少女用鮮血將自己淬煉成了最鋒利的刀，在江湖上幾乎無往不利。
    就算掛上了溫和微笑的假麵具，她司徒青嵋，仍然是如今武林排名前十的武功高手，排名第一的暗殺之神。
    謝雨樓感到自己的身體瞬間僵硬。
    這個人，有能力將自己這一方人馬全部幹掉……
    盡管知道對方在己方“奪權”一事昭告天下之前不會對自己下手。盡管明白現在對方是身處危機之中無暇顧及己方的行動，他還是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如此之重的殺氣，不愧是……“千麵魔女”，司徒青嵋……
    司徒青嵋似乎換上了一張臉般地，笑得幾乎堪稱妖豔，
    周身環繞的，卻是無比危險的氣息。
    誰都知道，千麵魔女司徒青嵋最恨別人說她老！
    某一次，有人在揚州——司徒青嵋的地界——表達了一下對司徒“老”前輩的景仰之情，嗯……
    當然他還活著，隻是，能否再用那隻被哢嚓嚓捏到幾乎粉碎的手來握刀握劍，就是很值得思考的事情了……
    誰能猜到笑得妖豔嬌|媚的千麵魔女心裏在想什麼？連魔女教出來的徒兒們也隻是憑借多年的經驗以及直覺地感受到了笑容之下濃烈的殺氣而已
    於是對峙中的兩方人馬中沒一個人想到，那暗殺之神心裏想的是……
    ——老女人？！姑奶奶我今年才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