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一夢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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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紅蓼十四歲時,一個少年出現在了鳳城,一襲冰錦雪衣,清瘦的臉蒼白秀美,帶著一分奇異的魅惑誘冶,宛若曼珠沙華的香氣,妖嬈
曖昧的蠱惑眾人。他背著一把古琴,安靜的走過熙熙攘攘的街道,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眾人都感覺到這個少年身上異樣的氣息。這個少年的
名字後來成為了鳳城眾多琴師一直仰望的高塔,送入雲端,高高在上,無法攀越。
他的名字是疏雪跡。
雪跡在鳳城中隻住了三天,三天後離開前,他彈奏了一曲《風入鬆》,這首相傳是嵇康所作的曲子在他手中幻成天籟,恍然間似有輕拂的
風於柔軟的月光下穿過鬆林,清颯颯的聲音宛若孩童青澀的容顏,稚嫩卻純美。
那一刻,整座鳳城都寂靜下來,所有人屏息傾耳細聽自雪跡窗前傳出的琴聲,心頭舒展,耳骨纏綿。
那應該是屬於九天之上的聲樂,不染塵俗半絲煙火。
當琴音嫋嫋而息時,眾人都隻覺得恍若隔世、若有所失。
在雪跡單薄的背影漸消之際,鳳城中諸多琴師心神失落,紛紛將自己視若至珍的琴摔碎,此次之後他們再未重新拿琴。
那一曲《風入鬆》震撼了的不僅僅是鳳城的琴師,還有豆蔻年華的葉紅蓼。隻此一曲,疏雪跡這個名字便深深埋在了她的心底,然後日日
夜夜時時刻刻不斷生長,長成一株參天的樹,枝葉繁茂的伸展蔓延,滲透到了她的每一滴血中,濃厚甘甜,這株樹紮了那麼深的根,早已無法
拔出。心中的情愫亦隨著樹不止的生長著,糾纏的拉扯著她,讓她沉溺其中。
隻是雪跡,是那般清雅的讓人不忍靠近,生怕一個曖昧的目光便會褻瀆了那斂了月華、凝了花魄、浸了玉魂的男子。紅蓼遙遙看著雪跡走
出鳳城,卻無法上前。
紅蓼究竟是等不到雪跡的,她等到的是一個名為顏若棲的商家之子。
顏若棲娶她做了二夫人,他的妻子名為司桐。
司、顏兩家都是鳳城著名的商家,一直都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顏若棲與司桐成親,不過是兩家暫時調和的選擇。
顏若棲並不愛司桐。
雖然她會在他深夜查看賬簿的時候輕柔的喚一聲“夫君”,並為他添一杯滾熱的香茗。
雖然她會在他晚歸時燃旺一盆薪炭,點亮一盞燈火,照亮了整個黑暗的顏府。
雖然她會在冰天雪地他回家後為他燒一盆熱水親自為他洗腳,溫暖熨帖了全部身心。
可是,他並不愛她。
她不是他青梅竹馬的紅蓼,她不是他心心相印的紅蓼,她不是他心有靈犀的紅蓼,她不是他喜歡的紅蓼。
新婚不過一個月,他對她說:“我要娶紅蓼。”
她說:“好。”轉身,兩行清淚無聲滑落。
顏若棲與紅蓼大婚的那日,三人心思各異。
紅蓼心中想著的仍舊是那名白衣勝雪的琴師。
司桐心中滿滿的都是苦澀。
顏若棲卻是甚為悵然。
一般的笑顏,卻隱下了萬般宛轉心思。
從此,司桐住東閣,紅蓼住西閣,相安無事。
從此,她便在東閣伴著明滅燭光,孤影清淒。
從此,西閣便是顏若棲的家,他再未踏入東閣。
商場如戰場,瞬息萬變。顏若棲的雷霆手段使顏家的生意迅速擴大,不斷地吞並其他商家。不久之後,司氏商鋪也將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司桐在賬房找到他,她帶著卑微請求:“夫君,能不能不要為難爹爹?”
顏若棲道:“商場上的事,你不必關心。”
司桐澀然笑了,不語,離去。
她從來都是無足輕重的,性子優柔寡斷,相貌毫不出眾,在信奉能力與作為的司家,她本無必要存在。若不是司家隻她一個女兒,想必這
次聯姻也輪不到她。
可是事實便是事實,她與他成親,她本想他們或許可以像普通夫妻那樣相濡以沫,卻不想新婚一月他便另娶新娘。
新婚一月啊。她自嘲的笑了。那一天,她成了鳳城所有人的笑柄。
司家還是未能抵過顏若棲的手腕,司家破產,顏家獨貴。曾經富甲一方的司家現在不得不靠變賣家中器物度日,落魄潦草。
司桐試圖幫助司家,卻被他們拒絕,司家人的心性,向來高傲。
司桐再不曾見到顏若棲,顏若棲依舊日夜待在西閣。
司桐看著窗外枯黃的梧桐葉子,一年一年年華逝去。她忽然想,若一生如此,是不是該給顏若棲留下什麼讓他記憶一輩子的事呢,一輩子
都無法磨滅。
思及此,司桐咯咯笑了起來。
服侍司桐的丫鬟憐憫的看著司桐。自從司家落魄以來,少奶奶的精神便有些不正常了。隻是少爺卻不曾來看過她。這個少奶奶也著實可憐
。
司桐確實給顏若棲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她約他在後山見麵。她在斷崖處等他,就如新婚時那一個月一樣,耐心等他,等著為他端上一碗驅寒的熱湯,等著為他送上舒適的暖手爐
,等著為他洗腳讓他放鬆身體。
他來了,她不語,神色淡然,目光卻是哀傷,她定定看著他,緩緩後退一步。
“不要!”心似乎瞬間撕裂,他撲上前,試圖抓住她。
風烈烈,吹斷她飄飄衣袂,吹起她如漆長發,她忽然笑了,他不會忘了她了吧,他再也不能忽視自己了。她輕輕闔目,不再看他。而他,
手中抓住的,不過是她染了暗香的衣袂。
她也是司家人,骨子裏的心高氣傲仍舊去不掉。
她知曉她的平庸,因此,她本就未曾奢求過永遠。隻是,她不願讓他忘了她,因為,她是那麼那麼愛他。
當過往的時光如星落一般逝去,他可還會記得那個始終等待他歸來的女子,可還會記得冰天雪地的時節那碗熱氣蒸蒸的薑湯,可還會記得
那個女子無望的愛?
而紅蓼,再也不想住在那裏,若沒有她,他們本會是一對隻羨鴛鴦不羨仙的恩愛眷侶,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