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湖心亭中一片靜默，半晌後雪跡輕笑：“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詞甚適這個故事，疏某便為汗主奏此《青玉案》。”他取過辟寒親，撥弄著琴弦，校對調好，修長的指尖壓住冰白色的琴弦，纖瘦的手指竟與弦是同色的。指尖錯綜而起，宛若亂花拂風白蝶展翅，讓人眼花繚亂意沉誌迷。琴音悠然而出，琮琮間已使萬籟俱靜。“一聲已動物皆靜，四座無言星欲稀。”琴音漸漸低緩，似白霧於低穀之間徘徊，然後緩緩消弭不見。餘音嫋嫋，繞梁不絕，直教人神思恍惚，思緒迷離，悠悠然似遠離塵世獨上九天。
    半晌後萬俟諾方才回神，不禁撫掌道：“公子琴藝果非尋常，難怪本汗母後亦是掛心。”他目光一閃，又道，“想必公子與母後相識，否則如此故事，她不會告知一個陌生人的。”
    雪跡含笑，不語。
    萬俟諾離開後，千羽唉唉地歎個不停：“銀子啊銀子，銀子又飛了。雪跡你的一支曲子可值千金，竟讓這麼一個故事給打發了。”他搖頭不止。
    雪跡軟軟躺下，渾身的骨頭像酥了一般。過了片刻，他輕輕一笑道：“每一個故事背後都留有一記傷疤，那些傷疤讓人銘記存在的與消失的。看烽火狼煙中紅顏驚鴻一笑的美，看渺渺凡塵人世幾重風月，看相思成結相愛成劫，疼痛過後卻甘之如飴，看那求之不得心常愛，高山成穀滄海填的矢誌不移……這樣的人生才愜意。”他忽然側頭狡黠一笑，“更何況你的診金那麼高，我用是綽綽有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