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逍遙淩風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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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計劃,無論多麼繁複冗長、精妙曲折,隻要是可行,說起來總不至於太費事兒。真正磨人的,是具體操作過程,哪怕是對照擬好的詳盡方案與步驟執行。各方各麵涉及的各類人要親見親談,樁樁件件大事小事要權衡落實,許延忙得雞飛狗跳。夏紫菱除了掛個合夥人的身份,有空跟著他四處跑跑、做些筆錄文書工作,其他事兒根本幫不上忙。
封毅那段時間忙著執業醫師考證,白天上班又脫不開身,隻能出出點子想想辦法。眼見他明顯消瘦、累得脫形,屢屢心疼不已,反複苦勸他先別去同樂苗圃蹲點,忙完這邊再說,都被許延拒絕了:“現在這模樣正好,看上去多像落魄勤勉的好學生。”開玩笑,好不容易碰上這機會,哪兒能因為累就放棄?現在正是年輕有力氣的時候,不怕忙,隻怕沒得忙。
可決心是一回事兒,現實又是另一回事兒,時間越來越不夠用,許延忙得恨不能把自己切開兩半,幸好一星期後,封毅就把陳雅文挖了過來。一套120平高檔住宅的許諾、公關部經理的高薪職位、當初買月亮灣公寓結下的交情、意外受到賞識重用的感恩圖報。陳雅文的衷心與幹勁兒毋庸置疑,外帶多年任職房地產公司的豐富實踐經驗,可算幫了許延大忙。擔子輕了,心情好了,各項事務也如借東風、順風順水,一路高歌著步上了正軌。
二〇〇三年底,新天國際公寓正式破土動工。兩人站在自己名下那片開闊的土地上,迎著橫掃黃沙、疾勁凜冽的西北朔風,同時長出一口氣,對視之間、感慨萬端。
同年十二月末,在薛紅軍又罵又逼的苦心教授後,許延的第一筆跟莊、搶莊操盤交易,終於旗開得勝、圓滿成功。自己獨立賺來的第一桶金,砸得他幾乎傻了眼。不但如此,期間險象環生的艱苦搏殺與最後凶狠老辣的大刀闊斧,一舉震驚了行內同仁,並正式登堂入室,躍升薛紅軍傾力栽培、最為器重的關門弟子。
說起與薛紅軍的結交相當好笑,許延在他逛花場的時候,拿著一百塊錢追上他死纏爛打,不論怎麼推說解釋,非認定是他掉的,蠻不講理地逼他收回。這個聲大氣壯、油鹽不進、沒有金錢觀念的愣頭青,可把老頭兒鬱悶壞了,賞花看草的好心情,須臾報銷得無影無蹤,氣得他揪上許延就去找花場老板投訴。
結果無庸贅述,許延被掃地出門。老頭兒看著那傻頭傻腦的憨直後生,因為自己而淒淒慘慘地撿包袱走路,不由生了惻隱之心,攔住他回頭找老板說情,最後許延隻好‘忿忿不平’、‘勉為其難’地留了下來。
後來的事兒就好辦了。遠離塵囂與銅臭,整日跟草木花農為伍,子女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周末才得空光顧農場,來鬧一鬧他這個黃土埋胸的糟老頭兒。那日子說飄逸悠遊是沒錯,說寂寞清冷其實也無差,難得竟碰上個全無機心的傻小子,薛老頭跑花場的頻率越來越密了。
一老一小頂著烈日聞著花香,從蚜蟲爛根到黑子白棋;從烹茶煮酒到井市迭聞;從高山流水到父母在、不遠遊……一來二去,薛紅軍感覺這窮學生,除了脾氣強點兒,心氣傲點兒,性子直點兒,倒真沒其他壞毛病,算是個不錯的後生。
後來聽說他母親常年帶病修養,下有一妹靠他負擔學費生計,又學了園藝這門沒錢途的專業,不由動了俠義心腸,屢次規勸誘導他投身股市,不想都被斷然拒絕,理由竟是:“憑什麼你說行就行,你當股市是你家開的?!”許延不耐煩地撥開老頭子,忙不迭揩著一臉熱汗:“哎呀,我還要找師傅學剪枝,下回再跟你瞎扯淡。”
“你說什麼?瞎扯淡?!”薛紅軍一向都被人追著捧著巴結慣了,哪知臨老碰上許延,巴巴地主動送上門去,竟會屢遭‘輕視’、不停吃癟,不由火冒三丈、怒發衝冠,一把抓住那愣小子,兩道白眉毛氣得要衝上天:“你到底炒不炒,你不炒,我這就叫你老板炒了你魷魚!”
“你這糟老頭,還講不講道理?哪兒有逼人炒股票的?!”許延也犯了‘牛脾氣’,指著他破口大罵:“我家就我媽那點兒病退補助,炒,炒,炒,炒糊了去喝西北風呀?!”
“炒糊?!不識好歹的強騾子,”薛紅軍氣得吹鼻子瞪眼:“行,怕虧本拿我的錢炒,賠了我吃、賺了你得!”
自此,許延‘極不情願’地踏上了風起雲湧的K線征途。直到謝師宴當天,才捧上杯好酒,將前前後後的處心積慮,誠懇地和盤托出。薛老頭早發現這小子聰慧異常,對行情趨勢尤其敏感,眼光獨到。自己傳授的操盤技巧,他不但吸收迅速,還常能舉一反三,另辟蹊徑。
諸多反常跡象由不得人不起疑,無奈跟這小子實在投緣,又愛才心切,況且幾個月觀察下來,許延確實本性純良,並非奸佞之徒。無奈之下,隻好假作不知,繼續裝聾作啞,就看他啥時候自己‘招供’了。現下見他坦白,當然心懷大慰,但表麵的威風還是要耍耍的,不然哪出得了心頭這口‘窩囊氣’,正冷下臉來準備發作,卻被一聲嬌呼驚散了思路。
“小延哥哥!”推開包間門的寶貝外孫女曾小玲,欣喜異常地失聲驚叫:“你是,是小延哥哥嗎?!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小玲啊!”當日火車上匆匆邂逅,因為許延、封毅兩人沒留下聯係方式,她隻記得對方名字裏有個延。回G市後,即使全家出動,憑這點兒線索想要找出個人來,無異於大海撈針,隻能望洋興歎,這才錯過了許多年。
許延愕然回頭,沒想到當初那個貪吃淘氣的利嘴胖丫頭,竟已出落成十一二歲、秀麗端莊的窈窕少女,不由大吃一驚,直歎歲月如梭、光陰似箭,人生何處不相逢,這緣分種得當真不是一般深。於是一場負荊請罪的謝師宴,立馬變作互敘別情的喜相逢。
‘小延哥哥’這尊稱,這些年幾乎要磨得耳朵起老繭,沒成想竟是自己的徒兒許延。薛老頭兒看著兒孫兩輩圍上那壞小子,千恩萬謝、問長問短,根本沒人願意理他,罵到嘴邊的話,隻好鬱鬱咽下,捋須訕笑著爛進了肚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