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番外——龍翊(一)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50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我叫龍翊,是龍厥國至高無上的君,卻也是龍厥曆史上最沒實權的王。
小的時候,父王總是喚我到梨園跟他學武,他常常站在那條名喚‘月思’的溪邊笑著對我說:“翊兒長大後要做個好皇帝哦。”
“翊兒以後一定會做個像父皇一樣的好皇帝的!”每當我這樣說,他都會蹲下身子撫摸著我的頭說:“翊兒不可以像父皇一樣,翊兒應該心懷天下。”
當時,我隻是懵懂地點了點頭。後來我才知道,父皇的心裏隻有一個人,她叫應月娘,一個畫一般的女子,一個龍厥曆史上舉世無雙的奇女子。可是,她卻在我出生那年去世了。
父皇駕崩後,我去母妃的綺園,看到她一個人獨自對著一片梅園發呆。
“翊兒。”還沒有走近她,輕柔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母妃。。。。”我想問,母妃,父皇走後,你心裏的恨是不是少了點。可是,對著那個孤獨的背影,我隻能苦笑著。她和父皇房裏那幅畫中的女子很像很像。隻是相較與那畫中人,母妃更多了幾分文雅和。。。。幽怨。
“翊兒。”她輕輕轉身,對著我嫣然一笑,如花朵綻放般美麗,身上圍繞著那淡淡的梅花香味。她的笑很美很柔,也有幾分的支離破碎。她是個能讓任何人都心疼的女子,隻是,我那父皇卻未曾來看過她一眼。“翊兒,你說這梅花可美?”
美,美的讓人心碎啊。
“母妃種的花自是最美的。”淡淡地答著,心卻揪了起來。
“翊兒越來越和你父皇像了。他的笑,也是這麼淡淡的,若有若無,似乎那笑底下藏著許多的東西。”她的聲音永遠的那麼柔,柔的我似乎嗅到了絕望的氣息。
輕輕地搖了搖頭,說:“母妃隻是想父皇了。”一國之君,笑容底下的東西,很多很多啊,以前我也看不懂參不透父皇那似有似無的笑,直到他駕崩,我登基那時,才明白了父皇身上的擔子有多重。
多重也比不過那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吧。所以,他早早地拋下這一切,去尋她了。也將自己推到了絕境,一個還是幼年,沒有一點籌碼的君王。。。。。如何去麵對他的國家他的子民?
“連說話的語氣都像。”她直直地看著我,卻又像是透過我去看別人。良久,她才收回目光,輕輕地歎了口氣,喃喃地道:“其實。。。。你父皇在遇到她以前,是一個很愛笑的人呢。一個很。。。。真的人。”她眼神迷離地看著那片梅園,道:“梅花啊,那個女人最愛的花。。。。”
我不禁又苦笑了下,原來母妃每日每夜對著的梅園,竟是心頭最隱秘揭不開的疤。怪不得。。。怪不得。。。。我又想到了那別院中的竹子,種的那麼的美,比任何妖豔的花都要嬌嬈,而她。。。。卻偏偏在自己住的院子裏種了這清逸的梅。
父皇。。。。知道的吧,因為知道,所以才從不踏進這綺園。
“母妃要保重好身子。”微行了下禮,我笑的很淡然,“兒臣先告退了。”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眼底是化不開的迷霧,身上還有那散不開的梅花香。。。。
離開梅園,我的心又沉了幾分。父皇走了,但他的期盼仿佛還在耳邊,“翊兒長大後要做個好皇帝哦。”淡淡的一句笑語卻堅定了我畢生的信念,一個好皇帝,一個天下蒼生景仰的萬世明君。
“皇上。”
太監低低的聲音喚回了我的思緒,我朝他淡淡一笑,道:“小全子,你跟了父皇有多久了。”他是禦前的大太監,父皇對他也是萬分關愛的,我隻記得,他曾經是伺候月貴妃的。
“回皇上的話,小全子伺候先皇有十年之久了。”他低垂著臉,那眉目十分清秀,雖已是四五十歲的人了,卻不見老。
“是從應鳳來的麼?”父皇經常提起那個女人當家的國度,那兒的女子不僅美貌有才情,還個個身姿颯爽,不輸給任何一個揮刀舞劍的男兒。就像她一樣嗎?那個讓父皇癡迷一生的女子,她身上到底有多少的謎,她是真的離開人世了?那麼一個傳奇,短短的幾年便香消玉殞了,多麼的可惜!
“回皇上的話,奴才以前是伺候月貴妃的小倌,來了龍厥便跟著月貴妃進宮當了太監。”他毫不避諱地說著,雖是做了一生的奴才,口氣卻是不卑不亢的,不禁又讓我好奇了幾分。
淡淡地點了點頭,如今,我已經守孝滿三年,明日起,便要穿上那明黃的龍袍,登上無極寶殿,接受群臣的朝拜,隻是。。。。
“皇上,陳宰相在禦書房等著您呢。”小全子微皺著眉,聲音裏有著莫名的擔憂。
陳宰相麼。。。。。嘴角勾起一絲笑,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道:“父皇的宏願,朕自是會為他完成的。宰相這三年為國勞頓不休,實在是要賞的啊,你說是麼?”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便笑著朝前走去。
禦書房,抬頭看著那金碧輝煌的殿宇。這裏,我再熟悉不過了,父皇在這裏批奏折的時候,我都會陪在他身邊看書,每每看到他在紙上龍飛鳳舞,我便會無限地崇拜。他不是沒有抱負的,隻是肩上有太多的包袱,他淡淡的笑裏更多的是苦澀,別人說他深沉,笑裏藏刀,哪裏想過一國之君光環下那顆孤苦無奈的心。
搖了搖頭,拋開莫須有的思緒,我輕輕地跨進書房,淡淡地瞥了眼站在那裏的陳宰相,他是父皇難得的知己,他們經常把酒言歡,他比父皇更淡定自若,但笑眸也更迷離,那眼裏永遠有著一團化不開的霧。
“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轉身,他詫異地看著身後的我,緩緩蹲下行了朝拜之禮。
靜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他,漆黑的長發如瀑般灑了一地,那紅的妖豔的衣服團起了層層褶皺,如一朵待放的牡丹般高貴美麗。
輕笑著,上前扶起他,淡淡地說:“愛卿不必多禮,找朕可有什麼事?”現在我十三歲,還有三年才能親政,什麼事都該是身為顧命大臣的他一手操辦的,又何必來找我?
他深深地忘了我一眼,平靜的眼眸完全看不出表情,“皇上,明日皇上上朝,太後是否要垂簾?”
太後?記憶裏,那個權傾後宮的女子,也是個可憐的人,隻是。。。。。她也姓陳,和母妃一樣,和眼前的宰相一樣。想著笑道:“愛卿決定就好,朕剛剛去看母妃了,她園子裏的梅花開的煞是好看呢。”
“梅花?”他頓了頓,望著窗外那一支延伸開來的梅,淡淡地說:“太妃娘娘的花自是美的。”
驚詫地看向他,說像,其實他和父皇更相似些。不知是父皇像他,還是他像父皇。。。。。“愛卿若是沒什麼事,先退下吧。”突然覺得倦了,笑看著他行禮,退去,門輕輕地關上,笑意也一點一點地從臉上腿去。
走到那大大的銅鏡麵前,我深深地望了眼鏡中的人,迷蒙大眼中透著不該是這個年紀有的深沉,微翹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又增了幾分孩童的可愛。微微勾起嘴角,扯出了一絲苦笑,父皇嗬,沒有兵權,沒有實權,沒有一點籌碼的我,才十三歲啊。。。。。十三歲的少年,要如何從那不驕不媚不奸不詐的人手中奪得一切?
“嘖嘖,真是個軟弱的小娃兒!”
一聲輕蔑的嗤笑從上方傳來,我警覺地轉身,卻見一個戴著麵罩的男子緩緩從房梁上落下,他的眼中滿是不屑,大步邁到我麵前,揚著下巴,說:“小皇帝,你這樣可不行。”
順著他的目光,我輕輕撫上臉頰,那已是濕漉漉一片了。“你是誰?”
“嘖嘖,這個時候你應該大叫‘有刺客’。”他豎起一根手指在我麵前晃了晃,說:“小皇帝,你那點武功可是打不過我的。”
那是當然,我才學了六年的武,單憑這十三歲的氣力,也敵不過他了吧,隻身闖入禦書房的人,是何等的身手,不過。。。。淡淡地朝他一笑,說:“直覺,你不會傷害我。”
他雙手搭在我肩上,搖頭歎了口氣,說:“壞人兩字可不是寫在臉上的。”
“你要是真要刺殺我,早該下手了。”何必說那麼多廢話。
他哀怨地看了我一眼,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輕道:“小皇帝還是個不經世事的小孩啊,你知不知道,貓捉到老鼠,都喜歡玩死它之後才吃了它?”
“可你不是貓,我也不是老鼠。”
“唉,唉,唉,沒話跟你講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了下來,而那張,正是皇帝的禦座。我挑眉看向他,並不氣惱。
“那是我的位置。”淡淡地說著,淡的那麼無所謂。
“小氣。”他翻了幾個白眼,不滿的說:“想當初我。。。。。。”說著頓了頓,又看向我,道:“小皇帝,以後有什麼事就找我好了,記住,我的名字叫‘暗夜’。”
暗夜,記住我的名字叫暗夜。
暗夜。。。。。不僅僅是個人的名字呀,那是個強大的組織。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父皇並不是讓我隻身一人孤軍奮戰啊,他,還是陪在我身邊的。
翹首望向天際,那個大咧咧的少年,他到底是誰?那日在禦書房一別後,他便未曾出現過。
“皇上。”
回眸,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小全子,我淡淡地笑了笑,說:“朕不餓。”日過三竿,他也催了好久了。
“皇上還是在擔心漢啟國犯我邊境的事嗎?”
撇了撇嘴,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隻有小全子你最了解我。”天下人隻當我是個閑散的君王,又有幾個知道我那憂患天下的心情?
他輕歎了口氣,說:“若明日還沒人自動請纓。。。。。”
我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禦駕親征,看似是我奪得兵權的好機會,又有哪個人知道,暗夜透露給我的消息是,宰相和漢啟國有染。。。。。該震驚麼,該對那個淡然的宰相刮目相看麼?搖了搖頭,若真禦駕親征,怕是。。。。有去無回啊。
“小全子,就在禦書房用膳吧,去叫長公主來陪陪朕。”陳水兒,是太後唯一的女兒,也是龍厥唯一的公主,就像我是龍厥唯一的皇子一樣。
走進書房,滿滿一桌的美味佳肴已擺放好了,不禁由內心地笑了笑,小全子,他總是這麼細心。
“皇上,長公主帶到。”
“進來吧。”抬起頭,看著走在前麵的小人兒,會心一笑,上前扶住欲行禮的她,柔柔地說:“水兒以後都不用行禮了。”
她眨巴著那水煎大眼,清澈的眼眸驚奇地閃啊閃,真是可愛。輕輕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坐在我身側,笑著說:“水兒喜歡吃什麼,朕給你夾。”
她咧嘴朝我大大地笑著,眼睛裏滿是開心,“皇帝哥哥,我要吃鱔魚。”
說完,小全子正準備上前夾菜,我攔住了他,親自起身為她夾了一碗鱔魚,溫柔地看著她說:“水兒想吃什麼皇帝哥哥就給你夾什麼,以後每天都來陪皇帝哥哥吃飯好不好?”
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著我,忽而又大大一笑,開心地說:“好啊好啊,母後還說皇帝哥哥很凶呢,回去後我一定要告訴母後皇帝哥哥對水兒很好呢。”
我淡淡地朝他笑著,靜靜地看著她開心地吃著菜直到用完膳。
“皇帝哥哥不吃嗎?”
“朕吃過了。”拿起手絹,輕輕為她擦去嘴邊的菜汁,淡淡地說:“水兒陪朕走走吧。”
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便任我拉著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