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族長名梁水根，按輩分是梁清則的堂祖父，許是一直幹農活的緣故，明明比韓老太太還小幾歲，看著卻比韓老太太年長的多。
    見到韓宗昭，梁水根有些不知所措，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縣丞，雖然韓宗昭還沒授官，但是他已經考上貢士，他聽縣裏的人說，就算韓宗昭殿試沒過，那也是能當官的。
    見梁水根緊張的手都不知道該怎麼放，韓宗昭笑著說道：“老族長不必如此見外，都是一家人，論輩分，我和清則還要喊您堂祖父。”
    梁水根受寵若驚，連連擺手，說道：“喊不得喊不得，小老兒當不起，當不起。”
    韓宗昭給梁清則使了個眼色，梁清則會意，走到梁水根邊上，說道：“堂祖父，您坐著便是。”
    梁水根戰戰兢兢的坐了下來，韓宗昭見狀，問道：“清則與我說過，梁氏一族一直居住在杭江府，之前進京趕考途徑杭江府，未能到族中拜訪，不知梁氏族中諸位長輩可安好？”
    “都好，都好。”梁水根說完，覺得似乎有些不妥，便接著說道：“梁家祖祖輩輩都在杭江府，咱們村就叫梁家村，現在村裏有七百多口人，鎮上還有五百多口，餘下能出去的都出去了，約莫有百十口人。”
    “這麼看來，咱們梁家也是大家族了。”韓宗昭說道。
    提到梁家，梁水根的話匣子就止不住了，又聽韓宗昭說咱們梁家，心裏更是高興，便說道：“咱們梁家村地方好，幾百年來一沒遇到水災，二沒遇到天災，三沒遇到人禍，前朝那會兒兵荒馬亂的，咱們梁家村都沒被禍害到，老人家都說咱們那地方是個福地。”
    “老人家見識多，說的分毫不錯。”韓宗昭捧場道。
    梁水根對此很是自豪，“雖然咱們梁家祖上沒出過什麼大官，但族裏從來沒出過什麼糟心事，出去的族人不管混的好賴，每年都會送年禮回族裏，族人若是外出也都受到很多照料，咱們梁家能延綿幾百年，那也是有點真本事的。
    就是沒有出過當大官的，唉，清則的爹雖然隻是個武將，但那也是四品將軍，四品，已經是族譜上最大的官了，你們是不知道，當年族裏開祠堂的時候，村裏老一輩都哭的不像樣子，可惜，他們父子倆走的太早了。”
    梁水根說到這裏，看了梁清則一眼，說道：“說起來，清則的曾祖父跟我爹是嫡親的兄弟，分房之後，我是大房的，清則的祖父是五房的，我們這一房隻會種地，五房的叔公腦子活絡，挑個擔子走街串巷的，每年能掙個十餘兩銀子。
    後來他搬去鎮上住，族裏的老宅就托了其他兄弟幫忙照看，清則的爹之所以會去從軍，這裏頭有段故事，想來清則的祖母是沒告訴你們，也隻能我來說。”
    梁水根喝了口水，想了想，說道：“清則的祖母是村裏的外姓人，逃荒到咱們這裏的，當時就夫妻倆帶著一個閨女，那小閨女長得好看，村裏不少後生都想娶她，隻是她爹娘要的聘禮太高了些，所以最後嫁給清則祖父當媳婦。
    我聽我爹說那年清則祖母懷了身子，鎮上沒人能幫忙照看，清則祖父就把媳婦送回村子裏，請二嬸娘幫忙照看，他還在是繼續當貨郎，約莫是在老大快出生的時候，清則祖父帶了個姑娘回村裏，說是在鎮上認識的，帶回來當二房。
    唉，換了誰都受不了這事兒，清則祖母受不了打擊，生老大的時候沒挺過去，人沒了，孩子倒是留下了，老大小的時候是在二嬸娘家裏長大的，到他十三歲那年，朝廷征兵，他就從軍了，這一走就再沒回來過。
    本來說是當二房的人在清則祖母走後，直接當了續弦，梁平比梁正隻小了八個月，對外說是早產。我也是後來聽二嬸娘說的，清則祖父長得好，嘴巴也會說，他和竇家那閨女在鎮上就有了首尾，懷了身孕，否則以竇家的情況，怎麼看得上小小的貨郎。”
    梁水根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道：“竇家的鋪子有好幾間，這些年越做越大，陳年舊事幾乎沒人提了，也就我們這些半隻腳進棺材的人敢說說。
    清則的爹也是命苦，親娘生他的時候沒了，好不容易混出個人模樣來，還沒享到福，就身死沙場，清則的娘生清和的時候也沒了，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小老頭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他抬手擦擦眼角，說道：“清則他爹活著的時候，出銀子給族裏建了個學堂，還幫族裏請先生，那幾年日子過的是真好。
    後來他人走了，族裏派人來找過梁平，梁平說他們日子過的困難，沒有餘力幫扶族裏，讓族裏自己想法子，可我們又有什麼法子？族學堅持開了兩年，就關門了。
    小老兒家裏沒有能讀書的後生，倒是無所謂，可族裏有幾個娃娃讀書是受到先生誇獎的，就是交不起束脩，都荒廢了，小老兒真的，唉。”
    一時無言，供一個讀書人有多費銀錢，韓宗昭是知曉的，這個話頭他沒接，“堂祖父，不知梁家村附近可有莊子？”
    梁水根還在抹眼淚，聽到韓宗昭的話有些沒反應過來，待韓宗昭又問了一遍才回答道：“有的，竇家的兩個莊子離咱們村挺近的，聽說竇家一直在找買主，就是沒人接手。”
    說到這裏，梁水根似乎有些尷尬，他打量了一下韓宗昭的臉色，小聲說道：“咳，族裏有些後生不懂事，遷怒竇家，就，咳，農忙的時候河裏水就不太夠用，咳咳，那兩個莊子就沒啥收成，還要養著人，竇家就像賣掉。”
    韓宗昭笑了笑，說道：“成，他想賣咱們正好買了，堂祖父，我和清則在湖安府也有幾個莊子，若是堂祖父不急著回去，可以隨我們一起去趟湖安府瞧瞧。”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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