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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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個中年男子,一身粗布麻衣還打了幾個補丁,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幾處淤傷,看起來灰頭土臉,十分狼狽。
男人帶著哭腔:“可不是遇到危險了,那些人一直在追著我要錢,我哪有錢給他們喲!小公子你行行好,幫幫我吧!”
“大哥可是被人勒索了,我幫你報官如何?”
男人臉色變了變,正醞釀著要說些什麼,季央在後麵拉了拉溫羅的衣袖:“哥哥,是那天賭場的那個人。”
經他提醒,溫羅終於認了出來,這人正是那天被賭場打出來的那個人。
溫羅忍不住疑惑:“怎麼,你的賭債沒有還完嗎?”
他給這人兩張五百兩的銀票,怎麼也能還完了才對啊?這人是賭得有多大,一千兩都不夠還的?
男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起來:“小公子有所不知啊,那是個黑賭場,我去還債的時候他們非拉著我去跟他們賭,不賭就不讓我走!我拗不過他們,被拉著賭了幾局,不但輸光了小公子賜我的銀子,還欠了他們一大筆錢,小公子,請你發發慈悲,再幫幫我吧!”
“他們非拉著你賭?”溫羅再善良,也發覺了不對。
因著溫敬這份工作,他不是沒見過賭徒,他們一賭起來近乎狂熱,什麼都可以押上去,甚至越輸越不信邪,找莊家借錢也要繼續,如此反複,大多傾家蕩產,好多還會鬧到衙門裏。
他隻是聽賭坊的打手們說要搶走這人的女兒,不由有些不忍,才出手幫他一把,沒想到他居然又去自己逍遙,完全不顧女兒的死活?
溫羅問他:“你女兒呢?”
那人眼神躲閃起來:“小女……小女……”
溫羅怒:“你女兒在哪兒?”
男人眼睛一轉,已經抹了一把淚坐到了地上。“我女兒是真慘啊!我回家之後她已經被賭坊的那些人擄走了,我才著急拿著小公子賜的銀子去還債,沒想到他們就不放我女兒,說什麼要把她賣到奴隸市場去。”
一邊哭訴,一邊偷偷觀察溫羅神色,見他似乎有些消氣,他忙繼續哭:“我求他們把女兒還給我啊,他們不還,還要我掏贖身錢,我實在是掏不起了,走投無路才來找公子的,還請小公子救救我那可憐的閨女吧!我閨女本就是自由身,要什麼贖身的錢,分明是他們坑害我啊!”
溫羅俯身扶他起來,他趁機抓住溫羅的手臂,“小公子啊,你大慈大悲,我那可憐的閨女才十五啊,他們不讓我見她,也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見不到爹她一定怕得要死,求小公子救救我們父女吧!”
“是我誤會你了。”溫羅麵露愧色,“我跟你一起去賭坊找他們要人。”
男人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麼時,季央過來拉住了溫羅的手:“哥哥,賭坊要的隻是銀子,不如就直接拿銀子給這位大哥,讓他去贖人就好了。如果我們跟去,沒準賭坊會認為大哥報官或是請人去砸場子,弄巧成拙可怎麼辦呢。”
男人讚許地看了季央一眼:“正是正是!這位小兄弟所言正是我所顧慮的!”
“這……”溫羅有些猶豫,季央小嘴一撇,眼睛眨了兩下就蓄上了水汽:“我餓。”
男人見狀非常懂事的跟著勸:“小公子肯幫我已是大恩,既然這位小兄弟餓了,小公子還是先照顧這個小兄弟吧,我的事是小事,怎能勞動小公子大駕呢!”
“好吧。”溫羅摸了摸季央的腦袋,從懷裏拿出兩張銀票給了他。“女兒家落入賭坊的人手中很危險,你快些去吧。”
男人接過銀票笑得合不攏嘴,直念叨:“是是是,我這就去,多謝小公子了!”
隨後他就快步離開了。
溫羅俯身抱起季央,準備帶他去吃飯,季央卻是使了個法術,兩人都進入了隱身狀態,普通人看不到也聽不到他們。
“哥哥,我們跟著他。”
溫羅有些不解,不過也是擔心他會不會被賭坊的人欺負,於是邁步跟了上去。
男人徑直進了那家賭坊,溫羅也抱著季央跟了進去。
“你不要看,也不要學哦。”溫羅轉頭看著季央的小臉叮囑著。
這不是什麼好地方,溫羅本來不想帶他進來的,但想了下他估計也不願意一個人站門口等著,就幹脆抱他一起跟進來了。
季央笑眯眯:“好,聽哥哥的,我隻看哥哥,不看他們。”
溫羅覺得這話有些古怪,但沒空深究了,這裏麵人極多,那個人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糟了,他去哪兒了?”
季央給他指路:“左邊的房間。”
“你看到了?還是你眼尖。”溫羅欣慰不已,立刻跟著剛來的幾個人進了左邊的房間。
這是一個不大的房間,隻有中央擺了一張賭桌,桌子旁圍了好幾圈人,此時他們正在七嘴八舌的呼喊著,比外麵的聲音還要大上許多。
“讓我進去!開了沒有開了沒有,我還沒下注呢!”
“瞧你那窮酸樣,這麼幾個子兒也來這,去外麵跟那些窮鬼混去吧!”
“買定離手了啊!要參與的趕快!”
“誰偷了我的錢袋!”
“你下不下,不下別擋著老子!”
各種各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溫羅好不容易才找到那個男人,他此時已經擠到了賭桌前,很是大方地直接把溫羅剛給他的一千兩全都押了上去。“買小,快開!”
旁邊倒是有認識他的,此時忍不住驚呼:“馮老三,你上哪兒發財去了,又弄這麼多錢?”
“當然是我自己贏來的!”馮老三一臉得意,“老子的運氣好,你羨慕不來!哎哎哎,別磨蹭了,快開快開!”
莊家此時也揭開了篩盅,三枚骰子赫然是搖出了三個二。
馮老三欣喜若狂,把賭桌上堆積如山的錢財統統往自己這邊攬了過來。
周圍的賭徒一片罵聲,馮老三卻充耳不聞,甚至還有點享受他們的憤怒。“再來,這次買大!”
新一輪的下注開始,賭徒們的注意力又都被吸引了過去。
溫羅似乎明白了什麼,季央抱住他的脖子,臉也貼上了他的臉,溫聲安慰:“哥哥別生氣。”
溫羅呼了口氣,對他笑笑。“我沒有生氣。走吧,帶你去吃晚飯。”
這裏不是季央該來的地方,溫羅當即就帶他離開了。
此時已華燈初上,越溪鎮的夜市十分繁華,街上已經有不少人出來遊街玩樂了。
借著燈光,季央看到溫羅的表情確實沒有氣憤,但終究是有些惆悵的。
察覺到他盯著自己,溫羅還是轉頭對他笑笑。“我好像有點明白星星姐姐下午所說的了。”
季央貼著他的臉蹭了蹭,“哥哥別難過,我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你懂得還挺多,說話也跟個小大人兒一樣。”
“因為我聰明呀。”
……
對於溫羅和季央的早出晚歸甚至夜不歸宿的行為,溫敬夫妻已經習慣了,不過還是每次都會數落叮囑他們一番。
“說了多少次了,你們兩個孩子這麼晚還在外麵閑逛多危險呐,怎麼還是這麼晚回來?”
“下次不會了,爹我們先回房間了!”
溫羅熟練地抱著季央跑回房裏。
門外還隱約傳來溫敬的嘀咕聲:“上次也是這麼說的,這孩子……”
“好了,阿羅已經跟我報備過了,孩子自己有分寸,你就別囉嗦了,快回來吧,明天還要當值呢。”
“小孩子到底不安全……”
二老的聲音也掩沒在關門聲裏。
溫羅坐在床上,季央十分自覺地跳上床給他錘肩捏胳膊。“哥哥累了吧,我給哥哥捏一捏就舒服啦。”
“不用了。”溫羅起身把他從床上抱下來,鋪開被褥,邊鋪邊教育他:“小朋友要好好休息,你該睡了。”
季央乖巧的脫掉鞋子和外衣,一臉期待的仰頭看溫羅:“要哥哥抱著睡。”
“好,等我去給你打水洗漱。”
溫羅的生活習慣很好,每天睡前都會洗澡或者洗漱,季央跟著他也習慣了這一程序,乖乖坐在床上等他。
洗臉、洗腳,溫羅倒了水,就吹了燈上床了。
每次都是他剛躺下,季央就湊過來往他懷裏鑽,溫羅本著哄小朋友睡覺的原則,一手攬著他,一手在他背上輕拍著哄睡。
若是在以前,溫羅著實是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有帶孩子的天賦。
季央的頭枕在溫羅肩上:“哥哥,你會唱搖籃曲嗎?”
溫羅:“……不會。”
“好吧。”季央又往他懷裏蹭了蹭,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那我睡啦。”
溫羅沒有應聲,一手輕輕地在他背上有節奏的拍著,很快就聽到了季央綿長的呼吸聲。
季央似乎每次都睡著很快。但今天溫羅卻有些睡不著。
馮老三的事,真的是自己做錯了嗎?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可是當他聽到賭坊的打手說若馮老三還不了賭債,他的女兒就歸賭坊……他是真的於心不忍。
張老三是個賭徒,他女兒卻是無辜的。一個十幾歲的姑娘不該遭這樣得罪才對。
可是再想想,像這個姑娘這樣的難道沒有其他人嗎?就算張老三真的改過自新了,就沒有其他無辜的姑娘了嗎?
溫羅的心情愈發沉重了起來。
或許,徹底搗毀賭坊這樣的地方,才是真正的解決辦法。可是現在他做不到……
他的家庭,無法與開賭坊的人抗衡;他的財力,無法給千千萬萬個“張老三”還賭債……
“哥哥……”季央的小手忽然抱上了他的脖子,“今天的事不是你的錯,不要再想了。”
溫羅撫著他的背:“是我吵到你了嗎?”
季央搖了搖頭,已經徹底爬到他身上,趴在了他的胸口。“哥哥,他們有自己的命數,想改命隻能靠他們自己,你不要多想了。”
“你好像很懂嘛。”溫羅也沒把他扒拉下去,繼續輕輕拍著他的背。
“是的呢。”季央眯著眼睛,十分享受的樣子。“司命星君說過,他雖寫下了凡人的命數,但這命數都是根據他們的思想來走的。一個不滿意現有生活的人,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毅力和覺悟來做出改變,隻要朝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努力了,司命星君寥寥幾筆所寫的氣運是無法困住他們的。”
“所以哥哥,是馮老三自己選擇了墮落,與你無關。”
溫羅沉默了片刻,露出一抹笑容來。“我懂了。多謝你了,季央。”
“哥哥不必謝我。”季央喃喃的說了一句,“現在該睡了吧。”
他如此的體貼細心,溫羅忍不住心生漣漪。這樣的人,怎麼也不會是壞人的。
第二日他們兩個照常一起去找星星學習,季央似乎很樂意跟溫羅一起學,這段時間來星星給溫羅講課時他也會在旁邊聽著,然後跟溫羅一起討論,學習氛圍非常不錯。
星星也懶得深究季央的身份了,她算是看出來了,這人單純就是為了黏著溫羅,其他的什麼都與他無關一樣。
她大概有了猜想,會不會是溫羅無意間沾惹的孽緣之類的。
“你們倆自己研究吧。”星星教完今天的內容,還是留了一本書給溫羅。“還有,茶山事件的評判已經結束了,我們應得的功德也已經結算了,你可以自己試一下,你的法力應該有提升。”
溫羅默了默。“你不提我都忘了這事了。”
星星一臉見怪不怪,擺手道“時日是久了些,習慣就好。”
說完這事,她直接回了前方的大殿,讓溫羅跟季央兩個人自己琢磨研究。
其實她一開始也挺擔心他倆能不能行,會不會走火入魔啥的,可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從未出過錯,甚至比她預期的效果還要好,星星直接就讓他們自習去了。
溫羅盤腿坐下,季央湊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看星星留下的卷軸。
“喂喂?是溫兄嗎,能聽見嗎?”
溫羅的耳中突然聽到一個聲音,他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傳音術,忙回答了一句:“聽到了,你是?”
對方有些哭笑不得:“我是孟含夏。”
“哦哦,是孟兄啊,抱歉抱歉,我沒聽出來是你。”
“算了算了,這不重要。溫兄你現在在哪呢,我拿到你要的東西了,現在在越溪鎮上喝茶,我去哪裏找你?”
溫羅隻拜托過孟含夏一樣東西——魔書。
說到這個,溫羅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季央,他正眨著大眼睛盯著自己。見他看過來,還問了一句:“怎麼了哥哥?”
“沒什麼。”溫羅應了他一聲,才回複孟含夏:“我現在在神君廟,孟兄直接過來即可。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孟含夏:“需要,我忘了怎麼走了。”
溫羅:“……”看來上次這家夥那麼晚才到這邊其實是有原因的?
問明白他現在的位置,溫羅跟星星說了一聲,帶著季央去找他了。
孟含夏正在一家酒樓裏吃飯,看溫羅他們到了還多點了兩個菜邀他們一起吃。
“溫兄,我都跟路人打聽過了,這家是這裏最好吃的酒樓,果然名不虛傳,你們也來一起吃點吧!”
溫羅:“……”
這可是鎮上最貴的酒樓,能不好吃嗎?
剛好也到了午飯時間,溫羅就沒有推辭,帶著季央跟他一起坐下了。
“溫兄啊,你之前說的那個魔書,我大哥已經拿給我了,不過他叮囑我說這是仙家法寶,很貴重的,要我三天後還回去。”
孟含夏抓著一隻雞翅,一邊啃一邊跟溫羅彙報情況。
“話說你要這東西做什麼啊,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哦!”
“沒什麼,之前跟星星姐姐聊起過而已。”溫羅汗顏,低頭看了看,季央正埋頭扒飯,似乎完全沒注意他倆在說什麼。
“行吧,反正我相信溫兄你一定不會幹壞事的。”孟含夏說著拍了拍手,又拿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才伸出右手,念了幾句咒語,手心隨即出現了一塊冰藍色的石頭。
孟含夏把石頭遞到溫羅麵前:“就是這個啦。”
魔書是一塊石頭?
溫羅表示懷疑,不過孟含夏也沒必要耍他。
從孟含夏手裏拿過那塊石頭,溫羅才發覺這真不是普通的石頭。
“它居然是熱的?”
石頭在溫羅手中微微散發著熱量,十分溫和的樣子。
“不是吧,它明明冰的要死啊?”孟含夏聞言十分吃驚,“溫兄,你不會被冰傻了吧?”
溫羅無語:“大概沒有……”
孟含夏已經不信邪的湊過來也摸了下,頓時更加不可置信了:“為什麼我拿著就跟拿著塊冰坨子一樣?是因為我沒有溫兄好看嗎?我不服!”
溫羅嘴角抽了抽。“總之,多謝孟兄了。”
孟含夏滿不在意:“不用客氣,反正也是我哥借來的。”
溫羅打量了一下手中據說是魔書的石頭:“哎?孟兄,這裏怎麼缺了一角?”
仔細看時能發現,這塊本不規則的石塊有一角明顯像是被利器切下了一小塊一樣的瑕疵。
孟含夏哦了一聲。“我哥給我的時候就這樣,不用擔心。”
聽到他們的討論季央倒是湊過來看了一眼,不過沒有發表任何言論就坐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