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一年內根本沒有任何變化，隻是我的心倒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再也不是吃喝玩樂，無憂無慮的肖崇了。
    訪琴找過來時，我正和落子，無悔拿了盆水往地麵澆水，天氣炎熱，我想多澆點水，晚間搭個躺椅在外麵涼快。
    ”肖公公。“我許久未聽到人再喊這個稱呼了，臉上明顯的不自然也不喜歡，懶洋洋的回道：”訪琴到我這賤地何事？你家娘娘喪期你也不去伺候，跑我這嘮什麼閑嗑？“
    訪琴不去理會我的冷嘲熱諷，直奔主題的跪了下來：”肖公公，救救我家娘娘吧。“
    我看看落子，無悔，兩人麵麵相覷，又將目光看向我。
    本就不是個心腸狠硬的人，我慣知訪琴是個極要強的人，若不是山窮水盡，斷不會如此。
    ”起來說話吧，我也隻是個公公，也不定能幫上你的忙。“我可是留了個心眼，別把自己拖下水去。
    落子，無悔將茶水端了過來，給我二人滿上。
    ”肖公公，太子，不不，當今皇上下旨要讓鬱妃娘娘陪葬，明日就要帶去先皇陵寢，鬱妃娘娘雖沒有為先皇誕下一男半女，但服侍先皇這些年盡忠職守，不曾行差踏錯半步，隻求肖公公能否讓皇上收回成命，免娘娘一死，就是去廟裏做個姑子，讓她自生自滅吧。“訪琴強忍著淚，配上她那副苦不堪言的嗓子，倒把我說的有幾分同情。
    我也是躊躇半天，遲遲不敢回話，如今的端木季不比往昔，做了皇帝下了旨意，這我去求他收回，也沒個正當理由，寵妃陪葬自古有之，鬱妃也無什麼由頭可以免了這一遭啊，回頭肯定要被說的。
    ”訪琴，這事聽著很是難辦啊，我一個小小的公公，哪裏能替皇上做了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對鬱妃也隻是幾麵之緣，況且印象還十分不好，不過她那個女兒倒還是不錯的，隻可惜以後也是沒了娘了。
    ”肖公公，您一直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您一句話，抵別人十句話，求求您了。“訪琴說完，一個頭跟一個頭的磕在地麵，聽那響聲，我就受不了，連忙去扶她，她朝我手裏塞了卷東西，我背身一看，一卷銀票裏裹著顆大東珠，天地良心，我並不是貪財之人，不過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為了七級浮屠，我就和端木季去討個人情吧。
    ”此事我隻能盡力而為，至於能不能成，就看造化了。“我學著那些辦事辦老的太監們說話的語氣，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推諉。
    訪琴”當當當“又連磕幾個頭，我連拖帶拽的把她拉起來，好言相勸了老半天，才把人給哄回去。
    這活是接下來，可是要見端木季，早不似往常那樣了，師傅這些天倒是一直在他身邊，去看看師傅吧。
    殿內龍涎香在氤氳中搖搖擺擺的飄散開，端木季手捏了捏眉心，一臉疲倦，怕是多日來未曾睡過一個好覺了，做皇帝也未必是個好差事。
    若往日，倒也可以和端木季拉扯一番，到今日，也就隻能倒頭就拜了。
    “肖崇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這一連串的吐字發音清亮卻陌生，端木季身居廟堂高位，我亦不可如當初那般和稀泥的來回打太極了，他一個不開心，我就可能成了齏粉，雖不至戰戰兢兢，也當是謹小慎微了。
    “阿崇。”端木季未曾想到我竟找了過來，我對他一貫不當回事，卻如今為了那點子銀兩，就把自己給套了進來。
    “阿崇是想我了嗎？多日未見，我倒是日益想你了。”端木季你是皇帝，唉，皇帝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天天與那幫冥頑不靈的老臣子正襟危坐的商討天下大事，自是看見我無比親切，我怕不是白擔了個俳優的名頭，好歹也要讓吾皇陛下退卻一身疲乏。
    高堂大殿我愈發渺小，攥緊雙手，這如何開口是好呢？
    端木季親自下來將我扶起，眉眼間笑的春風拂麵，我不禁想，他原來也是如此好看的，鳳目瀲灩，波光旖旎，恍惚中我有點不能自持，低頭訕訕一笑。
    ”崇兒。“抬眼間，師傅從殿外大步進來，師傅已用不著人通報了嗎？
    我飛奔過去，一把抱住師傅，多日未見，師傅臉頰凹陷，錦袍滿是褶皺，靴上的泥垢梅花般點點零落，新皇上任師傅何至於奔忙如此？
    ”師傅，您這幾日去了哪裏？落魄如斯？“
    “阿崇，崇兒”端木季和師傅異口同聲喚了我，我亦不知他們究竟意欲何為？
    端木季卻伸手將我拉在一旁：“魏賢，此次一役，端木季銘感於心，沒齒難忘，他日若有用著大嶽之時，必當竭盡全力以助一臂。”
    “師傅，你毒傷未愈，這些時日去了哪裏？端木季你這也太過份了？”我在宮中的這些日子裏，竟一無所知。
    ”崇兒，為師沒事，你勿擔憂。“看出師傅的疲憊，我也不敢多言，想攙扶師傅離開，又想起鬱妃一事，站在殿下撓頭。
    ”阿崇，你不會無緣無故的找我，說吧，所為何事？“幸好幸好，端木季先打破了我的糾結。
    ”啊，是想師傅才來的，還有你和鬱妃那個孩子現還在太子府。“我此話一出，立時被師傅喝止：”肖崇，休得無禮。“
    端木季已是嶽國新皇，我再也不得胡言亂語了。我猛的跪了下來。
    ”是為鬱妃求情嗎？“這是設了圈套等的我嗎？早知如此我何苦兜圈子。
    我點了點頭，下麵的話也是不敢再說了。
    ”崇兒，你這個無利不起早的毛病，遲早害了你。“師傅畢竟師傅，對我的了解真是一針見血。
    端木季倒是輕笑起來：”我賞給阿崇的她自是不會要，不過替人辦事，收下的好東西，她倒是願意笑納的。”
    我原不過就是想感受一下受賄的甜，卻不料早在他人股掌之間。
    聽此一言，那鬱妃也是不必陪葬的，隻不過端木季如何圓回這場旨意罷了，他這樣的人，怕早就算好了每一步，又何必我自討沒趣。
    “師傅，咱們回去吧，您看您這一身也該漱洗一番了。”這個端木季還是少見為妙，見一次丟一次臉，我哪裏有那麼多的臉可以丟。
    端木季卻沒有讓我們離去的意思，喊了太監吩咐了晚膳，陪他共進，皇家的菜，我吃的也不在少數，此刻陪著皇上吃飯，倒是頭一遭，這飯吃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應該不會那麼暢快吧。
    師傅和端木季私下裏推杯換盞，我倒充當起了小太監的角色，忙著給他倆布菜，本來想著穩穩當當吃一頓，這下好了穩穩當當看他們吃。
    “阿崇，你先嚐。”恩，端木季怕死，我不怕死，誰讓我貪那點財，要不此刻好端端的在我的院內躺在躺椅上，享受著落子，無悔的服務，此刻這罪也是自找的。
    這一桌的菜，端木季倒是每一樣不落的，每樣都讓我嚐，嚐到後來，我累的都沒勁再吃了，隻得討饒：“皇上，請高抬貴手，我實在是吃不動了。”
    想當初，端木季是太子時，我還能想辦法腳下抹油的溜走，他現在做了皇上，我滿身是油都不能脫身了。
    師傅就冷眼看著我被他戲謔，一點出手搭救的意思都沒有，助紂為虐倒是相得益彰。
    “阿崇，非是我要為難你，鬱妃這圈套，我也並非有意為之，隻是日後此等事比比皆是，我不想阿崇為他人做嫁衣，終一日，你若是成了我的人，我如何管束呢？”慢著慢著，端木季這三杯兩盞淡酒是喝上了頭嗎？我成為你的人，誰說的，師傅嗎？
    “師傅，我不明白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恐慌，恐懼，恐怖，我肖崇何至於到此田地，淪為皇家傀儡，取悅於某人，還要抵擋這宮中大大小小的妃嬪射來的明槍暗箭，這，這，這萬萬不可。
    師傅拍拍我的肩，微微一笑：”崇兒，也該到出嫁的年齡了。嶽國皇後這位置也是當的起的。“
    師傅你和我商量了嗎？就這麼打算把我賣了。
    ”我不做皇後，師傅，我不要再入宮牆了。我要去草原。“我對草原的渴望遠比一國皇後強烈多了，這個皇後誰愛做誰做。
    ”阿崇，莫怕，這宮中隻有你一位皇後。“廢話，哪個宮中七八個皇後，不過是大小老婆之分，你當我傻嗎？
    我又跪了下來，恭恭敬敬的拜了一下：”皇上，肖崇本就是個野性難馴的野丫頭，宮牆高築，不過是困住我的人，皇上要人這嶽國滿眼皆是，何必要一個心不在嶽的外人呢？“
    端木季起身將我扶起，將我額前碎發捋向耳後：”阿崇，這嶽國後宮我想看見的人始終是你。“
    ”師傅，你娶我吧。“我已有些語無倫次，無論哪國後宮我都不要，即使我尚未情有所屬，但也不想被人桎梏。
    端木季看向師傅的眼神裏滿是狐疑：”魏賢，你和阿崇竟然已暗生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