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幫著解外袍上的扣子，把落子嚇的尖叫起來，身體向後退開。
    “阿崇，我們出去吧。”屋外的無悔聽著屋裏的動靜，著急忙慌的衝了進來拉我。
    “你們幹嗎啊，我就是報答一下啊。”我就想看看太監什麼樣啊。
    “心領了，心領了。”落子緊緊護著前襟，無悔扯著我的衣袖，屋裏三個人亂成了一鍋粥。
    落子和無悔的負隅頑抗，讓我最終功虧一簣，我氣呼呼的摔門而出，自打去了鬱貴妃的縈華宮後，回來之後沒一件事能稱心。
    年關就在這些打打鬧鬧的日子裏越來越近了，各宮按慣例做新衣，領各色年裏的吃穿用度。
    自打知道自己是個女子後，我有種不知如何自處的錯覺，我看宮裏的女子腳步輕柔，走起路來風擺楊柳腰，輕聲細語，師傅說在他麵前是女孩，在別人麵前照舊，這如何裝的起來，最後把自己成了邯鄲學步，被落子無悔笑了好些日子。
    “崇兒，你就當自己還是個小太監吧。”師傅大約也受不了我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腔調，或是端著茶盅時，蘭花指翹到天上那副別扭樣吧。
    轉眼間就進了除夕，師傅跟著皇帝去拜祖先，皇宮各處張燈結彩，各宮裏歡聲笑語，年裏是不會懲罰下人們的，圖吉利，也是給自己個存個善業，所以各宮的下人們不免比往日裏略放縱些個，落子也在這兩日被拖去賭了幾局，回來繪聲繪色的說賭局上的事。
    我自然是不讓去那樣的場所，也隻能聽個耳福過個癮，無悔一向不喜歡賭，隻喜歡在自己房內搗鼓些樂器。
    “無悔，趕明把你送去鬱貴妃宮裏，天天吹拉彈唱，可是合了你的心呢。”
    “阿崇，你別亂說，我就想著一輩子和你還有魏公公在一塊，我家裏都沒了人了，每年有宮外的親人來探望，我都沒這個機會了，再說你們也就是我的家人了。”無悔拿了根簫，用布輕輕擦拭，神色黯淡。
    我隻是聽他說過，他原不是嶽國的人，自小被人販子拐了來，他小的時候還依稀記得家鄉的一些語調，仿若唱歌一般動聽，後來也有別國人前來走動，感覺是大梁的鄉音，梁人善歌，也善樂器，隨手一片葉子，砍一方竹子，放幾個甕盆罐之類的就鼓搗出一些曲調，也是梁人的天賦。師傅也曾說過，梁人心不在天下，故嶽國方能從一個小國慢慢壯大到今天的地步，若梁國國君有那麼一絲覬覦天下之心，嶽國怕早納為梁國國土了。
    做為太監，終身都隻可能在皇城中度過，想看一看宮城外的世界，想看一看宮外的上元燈節，是我最向往的，隻不過歲歲年年隻能聽那些新進宮的小宮女嘴裏轉述，市井的那些叫賣，挑著貨郎擔的貨郎，人頭攢動的集市上，從早到晚鼎沸的聲音，街市上雜耍賣藝，一角銀子就能把街麵那些各色吃食吃個遍，鮮紅剔透的糖葫蘆，嚼在嘴裏“咯滋”一聲，冬日裏嘴裏沁涼的酸甜，聽的不住吞咽口水，各酒肆前的旗幌子在北風中妖嬈的扭動，酒保在門前一聲“有客到”那般的景象，在我腦海裏鮮活跳動。
    “師傅，明就是上元節了，今年這個年又沒了，每年都這麼無趣。”我邊數著今年拿到的賞錢，邊不時抬眼向師傅委屈的望過去。
    “太監不能出宮門。”師傅已經聽慣我每年的乞求了。
    “師傅，我不是太監哈。”我心裏樂開了花，今年我就等著您說這話呢。自打您說我不是個太監以後，一直憋到現在，於我，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師傅，將我桌上的賞錢一把掃了過去：“用這些換一次出城可願意？”
    我從凳子上跳起來“求之不得。”
    師傅在我鼻間上刮了一下，我愰了一下，師傅的第一次親昵。
    上元節，師傅一大清早就去將各處巡視了一番，又囑咐了當值禁軍統領，皇城內外各處把守的比往日更嚴謹，切口也從一天一次，換了上，下午，晚間還增派了大批人手。
    “阿崇，你看魏公公為了帶你出去，皇城內外象是重新排了兵布了陣似的。”落子羨慕的看著我渾身收拾的利落齊整。
    “給你們帶吃的，放心吧，少不了你們的。”我對著鏡子照了好幾遍，讓無悔給我盤了髻，頭上一根陽脂玉的發簪，鬢邊還留了兩絡長發，腰間佩了塊玉玦，看了看覺得腰間空落落的，又添了塊玉環，走起來兩塊玉輕輕觸碰，還有些脆亮的聲響。
    師傅說要低調行事，我將火狐外鼈留了下來，拿了落子平日穿的棉織披風。
    “怎麼樣，象個小公子的樣嗎？”我邁著四方步在落子無悔麵前走來走去。
    “阿崇，你這身打扮不要給人搶了去做小清倌啊。”無悔平日喜歡看話本子，也是得我真傳。
    “呸呸呸，再瞎說拔了你舌頭。”我們三人在房內鬥起嘴來，就聽到門外的腳步聲。
    我連蹦帶跳的跑了出來：”師傅，走啊。“
    師傅將落子的披風解了下來，又給換上了火狐狸毛的大鼈，又將白狐的毛皮帽子給我戴上。兩邊的帽邊將耳朵全裹了進去。
    我跟在師傅身後，緊張的滿手是汗，萬一守城的不讓出城，再拖回來問個私自出城的罪，會不會一頓板子。出門前的興奮，在城門盤問時，完全消失。
    我緊緊貼在師傅的身後，他從容的拿出腰牌：“奉皇上旨意出宮辦事。”
    守城的士兵看了眼腰牌，恭敬的彎腰遞了過去。
    師傅負手在後，昂首闊步的走了過去，我緊跟其後，一身冷汗，出皇宮這麼順利，我不禁向師傅投以崇拜的目光。

    作者閑話：

    周末，加更一章吧！昨天去看了別人的書，然後坐在桌底下哭了半天，從今天起，開始背詩，背詞，算了，蓋被子睡覺吧。周末適合吃吃喝喝還有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