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一百四十九章痛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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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顧嫣然找他陪許詩睡覺開始講起,講到雲鬧鬧和許詩去酒吧找到他給虞嬌設計拍照的時候,劍眉星眸的警官突然有了些許鬆動,那雙冰冷的眼睛裏仿佛沾染上了點點星火,刺得他不敢直視。
距今五年零兩個月的那天,正好是11月11日。
雲鬧鬧把程倩送上了回南市的大巴車,她回到縣醫院,在阮姨和白知陽的幫助下,帶著雲晚霞轉院回到了煙雨川鄉鎮衛生院。
看著在止痛劑的作用下陷入深睡的雲晚霞,雲鬧鬧把關閉許久的手機連上了程倩給她的充電寶,她忐忑地等待,沒想到開機的一瞬間竟然跳出了肖坤的來電。
這是她絕對沒有預料到的來電。
肖坤是來找她合作的,自從許詩在虞嬌的授意下,帶人把他廢了之後,他就一直伺機複仇,他希望雲鬧鬧能把上次他拍到的那個吸毒視頻公之於眾,把虞嬌拉下神壇,讓她從此以後絕無翻身的可能,甚至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雲鬧鬧站在簡陋的病房裏,透過長年累月沒有擦拭已經泛黃了的毛玻璃,看著外麵的花園裏叢生的雜草和亂扔的垃圾,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難道你不想報仇嗎?她把你害成這樣,難道你可以就這樣心平氣和地接受嗎?”肖坤聲嘶力竭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像是雲鬧鬧心底深處的一頭雄獅,把她的疑惑和痛苦激發了出來。
她怎麼可能不想?虞嬌害她退出小石溪計劃,害她落選於風采大賽,甚至差點被學校開除,還害得她永遠地失去了楚涵。
她最無法原諒的,是虞嬌讓人惡意玩弄已病入膏肓的雲晚霞,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早已失去了往日神采的雲晚霞,雲鬧鬧的懼怕就從心底深處蔓延上來,她絕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可她又何曾是合格的女兒?在即將失去雲晚霞的當口,她被害怕失去她的恐慌和將要被孤獨地遺落在這世上的憂懼折磨得夜夜失眠,這樣的憂懼和內疚讓她對虞嬌的憎恨陡增,而肖坤的電話又讓這些情緒找到了一個可以爆發的出口。
“你毀了她,就不怕她找你麻煩嗎?”雲鬧鬧壓低聲音,讓原本就冷靜的聲音在這漆黑的深夜裏更是像冰冷的河水一樣,直接穿過電波,流到了肖坤的心裏。
“我人都已經廢了,還怕什麼麻煩?”肖坤冷笑。
”虞嬌吸毒”、”當紅女星被爆吸毒”、”<待嫁公主>因女主吸毒遭停播”、”明星再吸毒”……等一係列奪人眼目的標題占據了那天各娛樂媒體的頭版頭條,那天是11月20日,是個寒潮來襲的周一早晨,沉悶的校園很快被這些新聞點爆,各個教室、食堂、圖書館都充斥著熱鬧非凡的議論聲,許多人大為遺憾地撕掉貼在床頭的大幅海報,刪除先前發的合影,甚至去虞嬌的微博底下謾罵質問,刹那間不過才五六個小時,虞嬌兩個字就成了不能觸碰的禁忌,萬人踐踏的爛靶。
當天晚上,南藝召開緊急新聞發布會,聲明虞嬌學分不夠,長期缺課,將其予以開除的處分,徹底劃清了他們和”國民女神”之間的界線。
11月21日淩晨,虞嬌在位於江南隅的豪宅家中割腕自盡,幸得保姆發現得早,送去醫院搶救了一條命回來,她的自殺不僅沒讓好事之人住口,反而一石激起千層浪,更引發了新一輪的熱議,大批媒體和記者蹲守醫院和住宅,接連報道了警察調查吸毒始末及文海實業股票大跌等相關連的新聞,虞嬌遲遲無法從風口浪尖走下來。
直到11月23日晚,發布虞嬌吸毒視頻的肖坤被人肉搜索,被迫曝光了身份信息,肖坤不堪虞嬌鐵粉的騷擾和侮辱,發布了一則題為”曝光幕後另有其人”的帖子,全文雖然沒有提雲鬧鬧的名字,但從頭至尾都在傳達虞嬌作惡多端心術不正,想要報複她的人比比皆是,他不過是支槍,開槍的另有其人。
這則表述不清話裏有話的帖子一下子扭轉了輿論的焦點,大家把注意力從”虞嬌吸毒”轉向了”是誰曝光她?”,虞嬌在這樣的間隙中得以喘口氣,在家人的幫助下出院回家,卻被媒體拍到有精神病科醫生頻繁出入虞家位於江南隅的豪宅。
11月28日,文海實業突然發布一則”更換40%占股副董事長的通知”,虞嬌的名字被刪除,令所有人大吃一驚的是,雲鬧鬧的名字赫然在列,成了文海實業新任的40%占股副董事長。
文海實業是虞文海一手創立的家族企業,走的是家庭成員占主要股份的董事會委員製,其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繼承人無論是否參與公司運營,都自動占有40%的股份。
一夜之間,虞嬌遭娛樂圈禁足,被父親的公司除名,而名不見經傳的二十歲女大學生雲鬧鬧則大獲全勝,霎時登上了南市的財經頭條,就連她曾在”NewCity項目”開幕儀式上的發言視頻也幾經轉載,成了那幾天朋友圈裏的熱門。
沒多久,謠言四起,曝光的幕後主使是否就是獲利最多的她?
有人證實了雲鬧鬧和肖坤早有來往的事實,還曝光了他倆11月11日長達十五分鍾的通話記錄,還有人發聲表示雲鬧鬧和虞嬌之間早就不和,網上甚至能搜到她倆打架的視頻,雲鬧鬧的陳姓大學室友也承認曾看到她們兩人在宿舍樓後吵架。
一時間,”姐妹之爭”、”誣陷迫害”、”小三上位”、”家族大戲”等花邊新聞層出不窮,前後不過十天,這場戲卻越演越烈。
直到那天,12月5日,是個讓很多人輾轉反側無法忘懷的日子,也是改變了許多人此後命運的一天,一場事故,讓這場鬧劇戛然而止。
雲鬧鬧死了,她駕車衝入被凍得結了一層冰的春澤江,撞破冰麵後,永遠地消失在了零下十多度的夜裏。
官方認定這是一場事故,但很多人卻說她是自殺,可無論如何,鬧劇停止了,許多人的心也再無法熱烈的跳動了。
”啪”地一下,楚涵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打斷了開始講述自己如何流離失所最後跟著勞務輸出去老撾掙錢的肖坤,他慢慢地站起來,走過去,抓著肖坤的衣領把他像小雞似的提了起來,他用血紅的眼睛瞪著肖坤,青筋暴露的手臂把肖坤的脖頸勒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再給你一次說實話的機會,那個視頻真的是雲鬧鬧發給你的?她真的跟你說了那些要為她母親報仇的話?”
肖坤臉漲得通紅,兩手兩腳地開始掙紮,好在洪麗從監控裏看見不對衝了進來,才不至於讓他就這樣死在楚涵手裏。
肖坤攤在椅子上大口喘氣,洪麗瞪著楚涵,楚涵卻全然不在狀態,像是魂魄被抽離一般不理塵世,隻剩兩眼緊緊桎梏住肖坤,他的嗓子沙啞沉悶,語氣冰凍三尺般讓人從頭到腳涼了個透:“我不是五年前的媒體,更沒有時間坐在這裏聽你講故事,你若是想不通的話,我晚上再來一次。”
他是警察,若這是威脅的話,他有一萬種方法讓這個威脅成真。
肖坤突然噗通跪地,兩手從後麵拽住了作勢欲走的楚涵,他拉著楚涵的風衣邊,邊哭邊喊:“我說,我都說,成嗎?”
肖坤抬起淚眼朦朧的臉來,“能給我支煙嗎?我受不了了。”
楚涵戒煙三年了,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手指,洪麗”嘖”了一聲,從兜裏掏出一包玉溪和一個打火機扔在桌上,低聲對楚涵說”你欠我一包煙”,便轉身出了審訊室。
肖坤抖抖索索地接過楚涵遞給他的一支點燃的煙,如獲至寶地猛吸了一口,才眼神渙散地看著楚涵:“當年我的確給雲鬧鬧打過電話,她也的確對我說過想為母親報仇的那些話,但……事到臨頭,她反悔了。”
楚涵的心猶如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疼地厲害,“那你曝光的視頻是哪裏來的?”
“我的,”肖坤抬眼看著楚涵:“做我們這行的,向來都要留一手,當初我給雲鬧鬧視頻的時候當著她的麵刪掉的隻是原件,其實我早就上傳一個備份到雲盤裏了。”
楚涵輕扣桌麵,思索片刻後他沉吟道:“那你11號晚上給雲鬧鬧打的那個電話,僅僅是為了做個樣子?”
“也是,也不是,”肖坤說道,“若她幹的話,就不是做樣子,若她不幹的話,就是提前留證據做樣子了。”
楚涵覺得口幹舌燥,他似乎摸到了那場逝去已久的陰謀的開端,他慢慢地問道:“……是誰讓你給雲鬧鬧打電話做樣子?又是誰慫恿你把那個視頻曝光的?”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肖坤冷笑了一聲,煙霧繚繞下依稀可辨他當年在酒吧裏當男陪的精明麵目:“是虞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