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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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霧氣遮住了前路的方向,他甚至看不清自己的五指,越來越濃的水霧快要讓他窒息,粘稠又冰冷的水珠不斷地從身體的各個毛孔湧入,他張口大喊,卻被爭先恐後的水嗆得咳都咳不出來。
楚涵從睡夢中驚醒,他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直到有人走進來把牆上的燈打開,他才猛地呼出一口氣,意識到那是個夢。
是個反反複複從來沒有放過他的夢。
“差不多了,”一臉絡腮胡的鄭太平邊擦臉邊壓低聲音說道:“305點了個外賣,狗東西們憋不住了。”
楚涵抹了一把臉,從亂七八糟的沙發上爬起來,“我去。”
外賣小哥的衣服又厚又重,楚涵三下五除二換上,又把粘著一對兔子耳朵的頭盔套上,回頭瞪那幾個邊捂嘴笑邊忙著往外掏手機的傻子:“誰敢拍照我弄死誰。”
鄭太平從後麵拍了他一巴掌:“留著點狠勁兒去對付屋裏那些人,把他們拿下我就幫你搞西分所的檔案室通行證。”
楚涵眼睛一亮,“鄭隊,別騙人!”
鄭太平”嘖”道:“我他媽是那種人?”
楚涵戴上口罩,提起剛送進來的兩袋烤串,“對時間。”
“三點三分四十五秒,”眾人異口同聲,方才玩笑那幾個人也嚴陣以待地蹲在電腦前和望遠鏡前待命。
鄭太平朝楚涵點點頭,楚涵提著袋子轉身出了門。
這是一處非常老舊的小區,沒有門衛更沒有物業,黑黜黜的天空重重地壓下來,把滴水成冰的寒冷加深了幾分凜冽和無處可逃的壓抑。
他把藏著微型耳麥的護耳挪了挪位置,確定好萬無一失之後,爬上三樓,敲了敲305的門,沉悶的”咚咚”聲在夜裏傳得很遠。
“誰?”
“外賣。”
“去開門。”
裏麵不止一人,楚涵摸了摸腰間的槍,凝神靜聽。
哢噠一聲,門開了,楚涵愣了一下,順著目光往下,蓬鬆雜亂的頭發,大大的腦袋,恐慌的眸子,來開門的竟是個隻有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他抬頭看著楚涵,雙手伸過來接袋子。
楚涵原本的計劃被打亂,線人從來沒有說過狼窩裏還有孩子,他愣了一下,錯過了最好的時機,鄭太平的聲音從耳麥裏傳出:“怎麼了?”
“等一下,”楚涵一把抵住剛要被關上的門,他把隻有半掌寬的門縫推開兩寸,迅速往裏掃了一眼,看見一地狼藉和沙發上兩個男人的側影。
小男孩瞪著眼睛看他,屋裏有人走了過來:“幹什麼?還不關門。”
“是這樣的,”楚涵裝的若無其事,瞧著走過來那人的緊身皮褲和白色運動鞋,再往上便是黑色的工裝背心和一張油頭粉麵的臉,全身上下都沒有武器,“這單是我的第一百單,如果能有個五星好評的話我就能晉級了,您能不能幫我打個五星好評?”
“你媽的趕緊滾,”走過來那人從男孩手裏接過袋子,踢了他屁股一腳,轉身指著楚涵:“再囉裏八嗦老子就……”
他一開口那吸食白粉後的刺鼻味兒就撲了過來,楚涵一腳踢開門,那人的大罵還哽在喉嚨間就被楚涵一腳踢斷了肋骨,捂著胸膛跪在地上隻出氣不進氣。
他把孩子護在身後,躲過沙發上那人扔過來的煙灰缸,在另外一人從沙發底下摸出槍來之前拿槍抵住了他的腦袋,另外一人不敢再動,楚涵朝耳麥剛喊了一聲:“已取得主屋控製權……”
就覺得一把涼得要命的刀刃插入了他的左肩,他立時疼地悶哼一聲,回頭一看,那小男孩竟然雙手一用力,把插進他左肩的短刀狠狠拔了出來,舉著沾滿了血的短刀朝著他胸前撲了過來,他踢了男孩一腳,男孩後跌在地,他也滾在了地上,轉頭便看到方才被他控製住那人拿一把黑洞洞的槍對著他,槍口圓形略方,保險還沒拉開。
他舉起槍來,腦子裏曾一千次一萬次地憧憬過有人這樣拿槍對著自己,一個子彈結束過去那一千八百多個煎熬的日日夜夜,說不定直接去找她,問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會更一了百了。
可他怕去了找不到她,每次熬不住的時候,都要迫使自己相信她並沒有死。
那人慌裏慌張地打開保險,其餘幾人已往後窗逃去,楚涵從胡思的海洋中浮出水麵,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那人扣動了扳機,震耳欲聾的槍聲在寂寥的深夜裏如同一記炸雷,炸響了緊接而來的警笛聲。
噼裏啪啦的腳步聲中,楚涵忍著後背疼痛,拿槍托打暈了那個被他踢斷肋骨還試著想要跳窗逃跑的男人,一把揪住要跟著其餘幾人跳窗的小男孩,“你個小屁孩就不怕跳殘了一輩子坐輪椅?”
男孩拚命地掙紮,兩手兩腳可勁兒地在空中刨,像隻小奶狗似的,被衝進來的鄭太平一把揪住後領提得老高,鄭太平一臉凶神惡煞:“這回算是一鍋端了吧?連小孩都沒放過。”
楚涵摁著血流如注的後肩:“鄭隊,你真的很像壞人那邊的,還有啊,這小孩可不是一般的小孩。”
他指指後肩,鄭太平看小孩的眼神立刻變了,楚涵卻覺得那眼神不像憎惡,倒有幾分崇拜。
他疼地臉都白了,卻還是忍不住想,沒鄭太平這種變態思維的人,還真當不了他們幾個人的大隊長。
小護士給他處理完傷口的時候天已經亮了,他拿著醫囑單回到車裏,郭小軍塞了杯咖啡給他,“成天喝這些貴的要命的玩意兒,下次讓我買之前先轉賬。”
楚涵”嗯”一聲,接過咖啡叼在嘴裏,又打開手機瞧了瞧鄭太平發在群裏的工作安排,給他發了條信息:“鄭隊,說話要算話。”
鄭太平立刻回了條信息給他,正是西分所檔案室的通行證掃描件,這人也太詐了,前天就拿到的通行證,愣是要等他把丁石抓了才給他。
郭小軍邊開車邊拿過他隨手放在中控台上的醫囑單,“幾天換一次藥?”
“兩天,”楚涵喝了一口咖啡,沒加糖的苦澀瞬間蔓延至心底深處,讓他一夜未眠的疲憊消散了不少,他摩挲著手機:“查到那小孩是什麼人了沒?”
郭小軍沒回答,反而噗嗤大笑起來:“你身材真好,打給我,我六點半下班。”
楚涵瞧著他:“你發病也要找個時間吧?”
郭小軍把醫囑單扔給他,“你也太招人了,上次去邊境也是,還記得那個國安小姐姐不?”
楚涵看了一眼寫了串電話號碼的醫囑單,“媽的,把我的醫囑遮掉了。”
“我艸,楚涵你有沒有人性?”郭小軍趴在方向盤上大吼:“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你今晚六點半去接她,她會貼耳告訴你醫囑寫的啥。”
楚涵靠在椅背上,麻醉過後的傷口開始絲絲麻麻地疼,把半邊身子都疼木了,他卻連姿勢都懶得換,任由疼痛鑽研進皮肉深處,方才覺出些活著的痕跡。清晨的露水在車窗上劃出一條又一條痕跡,把眼花繚亂的街景切割成片片斷斷,他望著陰冷的天和車窗外依次滑過的梧桐樹,想起那年雲鬧鬧帶著他騎共享單車繞過半座城市去吃蕎麵,也是這樣清冷的早晨,她飄起的長發就像一片潮水,讓他隨著記憶不斷地往下陷落,無法前行,甚至無法呼吸。
“去童家灣。”他說道。
“啊?”郭小軍不解,“你不是一刻也等不了要回局裏了嗎?”
“你沒吃早餐吧?”楚涵說道,“我請你吃蕎麵。”
“蕎麵到處都是……”
“就童家灣那家的才行。”他說。
郭小軍瞧了瞧他俊到犯規的側顏,認命道:“得,誰都拗不過你這個大少爺。”
作者閑話:
五年後,夢境中,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