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生命逝去，蓮心聖尊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隻悠悠長歎一聲，作足了悲天憫人的模樣。
    燕行虞抽出血淋淋的手掌，轉身看向他，問道：“聖尊為何不阻攔我？”
    “一條性命逝去已是憾事，我若阻攔，你因此憂懼抱恙，豈非又是過錯一樁？”
    嗬嗬，燕行虞嗤笑一聲，臉色也冷了下來：“你不願意承認，周及白之死和你有關，他的死，是因為他擔心會被降罪，是你的召見逼死了他。”
    蓮心聖尊卻不這麼想，即便麵孔模糊不清，燕行虞也能想象到他的臉上此刻一定布滿了真誠。
    “死亡既是他的選擇，我自當尊重，若是一意孤行救人，豈不是令他恨我，從此徒生道途魔障。”
    燕行虞眯起眼睛，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個蓮心聖尊欠揍，他盯了一會兒，忽然露出一抹堪稱惡毒的笑容，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會這樣想，所以，我才會親手殺了他。”
    蓮心聖尊微微蹙眉，似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幻境就是幻境，再怎麼相像，也不過是他的心魔投影，燕行虞靜靜想道。
    他伸出手，右手施展水鏡術，左手浮現一朵青蓮，姿態高潔，曼妙鮮妍，和蓮心聖尊身邊環繞的蓮花靈氣波動幾乎一模一樣。
    蓮心聖尊終於變了臉色：“這是……”
    “這是什麼，你看不明白嗎？絕世功法，憫生蓮典。”燕行虞緩緩逼近，手中水鏡倒映出二人對峙情形，在那澄澈水波中，蓮心聖尊的麵容逐漸清晰。
    修眉，鳳目，墨瞳……
    燕行虞平靜道：“看清楚了嗎？我殺了人，你也就殺了人，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不是蓮心聖尊，你是那個被萬界尊者當做天命之子下位培養的失敗品，是那個被蒼生哄騙舍身鎮守蠻荒界海的可憐蟲，是那個無親無友無舊無故無情無義的獨行者……”燕行虞嚼著鮮血，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說道。
    每吐露一個字，二人身邊的霞光青蓮就消失一片。
    蓮心聖尊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不、不可能，我殺了人？不，我怎麼會殺人呢……”
    燕行虞握住他的肩，鼻對著鼻，額抵著額，一模一樣的麵容在水鏡中顯露無疑。
    “為什麼不敢承認？殺了人，失去了憫生蓮典的認可，你就不再是蓮心聖尊，而是燕行虞，是我，是全新重生的我們！”
    青蓮隕落，碧空傾塌，腳下大地寸寸裂開，如他手中摔碎的水鏡，再不複當日洞天仙境之美。
    “聖尊救我！”
    “聖尊，發生什麼事情了？”
    “聖尊……”
    “聖尊……”
    一聲聲聖尊如同鎖鏈，拚盡全力想要將他拉回，蓮心聖尊望著眼前自稱是自己的男子，不知為何，腦海中浮現出許多不存在的記憶。
    那記憶太過深刻，他忍不住伸出手，接過了對方掌心的青蓮——
    刺耳的尖叫響起，眼前靈山秀水哢嚓破碎成無數粗糙帛片，白衣少女、管事、長老、弟子的身影紛紛化為灰燼，千頃蓮池瘋狂生長又枯萎，逐漸縮小成磨盤大小的一泓墨水。
    細看之下，那墨泊隱隱透出不祥血色，不難想象在那平靜的水麵下，隱藏著怎樣的恐怖暗潮。
    這便是熱泉嗎？
    燕行虞目光一厲，龐大的靈魂力狂嘯而出，瞬間將熱泉團團裹住，熱泉已有靈智，見狀便要故技重施，想將他再次拖入幻境。
    哼，想跑？沒這麼容易！燕行虞眉目轉冷，一直隱於識海中的昆吾石威力初現，在他的操縱下化作數千枚石針，將熱泉釘成了無數細小的墨滴，旋即搖身一變，針作囚籠，一滴不漏地禁錮住了熱泉。
    燕行虞收回靈魂力，居高臨下地注視著熱泉，淡淡道：“還想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