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夭折(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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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色琉璃瓦上落滿積雪,龍形的飛簷下根根冰柱。
    九曲環繞的白玉砌成的回廊五步一崗,都是20歲出頭的年輕兒郎,各個身披銀色盔甲,站姿英勇挺拔,往日裏來回穿梭的丫鬟們還能偷看他們不禁紅了雙頰,可如今卻是人心惶惶,來回奔波,手裏端著銅盆,裏麵滿滿是冒著熱氣的清水,可不一會,端出來的已是濃濃的血水,北風的凜冽中似乎也能聽到幾絲哀嚎。
    端王府的議事大廳裏此刻正滿地跪著幾個臉腫得不像樣子的人,從滿身灰塵泥濘的服飾來看,他們應該是端王府的車夫及仆從。
    跪在地上最前方的國字臉的中年男子哆嗦說道:“啟稟王爺,整個過程就是這樣,小的,小的絕無一絲一毫的隱瞞啊。”
    其他跪在地上的人皆伏地而拜,不敢言語。
    大廳裏的氣氛濃重的令人呼吸困難,自家主子的那張臉他們連瞄都不敢瞄!
    蕭統渾身隱在紫檀木雕花椅圈內,不發一言,端王府管家蕭海也臉色陰沉,他抬頭望了下他的主子,一望還是心髒突地一下令他站立不住,蕭統的手裏握著一杆玉筆,正是他今日從皇上那裏拿到準備等小世子出生後贈與的,可如今這玉筆早就被捏斷,紅色的液體順著筆杆滴滴往下掉,原本散發著珠光色的筆身此刻浸潤的幾乎成了粉紅色。
    “王爺!豐老神仙已到!”屋外的一聲叫喊,打破了沉寂。
    蕭海還未眨眼,一陣風拂過,主位上僅剩下那隻破碎的筆杆,主子消失了。
    撲通,撲通。
    大廳裏還能站立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地跌倒在地,滿臉苦笑,這事可千萬不要再重複了,他們還想多活幾年,那豐老神仙來的正是時候,如此還能救我等性命,善哉,善哉。
    蕭統此刻自己知道不過勉強鎮定而已,他對這個子嗣期盼的程度比任何人都來的強烈,更何況,這是馥兒懷的孩子!當他看到從馬車上抱下來的馥兒滿臉蒼白,神情痛苦扭曲時,自己第一次感覺到無力感,想也未想的就派人拿了東西換了豐老先生的“出世”救人。要知道,這個東西父皇唯獨給了自己。
    他的眉毛陡然一蹙,蕭遣,那個孩子何時有那麼大的膽子會如此目中無人,還是他的。。。。。。
    情況已不容他多想,彎腰拾了一團雪在自己的掌心上狠狠搓了幾把,便快步朝正室走去。
    “啊~,啊!”從正室裏麵傳出痛苦至極的哭喊聲,如錐子般敲打在眾人身上,每個人一臉蒼白,從不停端出的血水來看流得比真正生產時還多,自己的小主子大概是不行了。
    “王妃如何了?!”蕭統抓住一個過路的低聲嗬道。
    “回,回稟主子,王妃已然失血過多,產婆說,說”被拎住領子的丫環嚇得直抖,“恐怕小世子保不住了。”
    “混賬!”蕭統猛地把那丫頭摔飛了幾米遠,跌落在雪堆上。
    “王爺稍安勿躁,可容老夫先行探看?”從遠處回廊上悄然行來三人,正是豐穆和他所帶的兩名徒弟。
    蕭統勉強把自己的焦慮收了收,上前抱拳道:“實在是有勞豐先生了,內人這身子實在無法走動。。。。。。”
    豐穆側身一讓,趕忙道:“王爺,此刻不容我等寒暄,還是先讓老朽看下王妃的情況吧。”
    蕭統感激道:“快快有請。”並向四周仆人吩咐道:“爾等皆聽命於豐老先生,不得有誤。”
    眾人皆俯首稱是,豐穆也不再客氣,搶救病人為好,步履加快,入了正室。
    剛入正室大廳,便撞上了一個神色絕望的產婆,雙手通紅沾滿了血跡,她神色惶恐無助,嘴裏還嚷道:“大事不好了,世子已然產下!王妃血崩了!”
    豐穆聞言一皺眉,手上銀光一閃,那產婆立馬鎮靜下來,跌坐在地上。
    進入內室,滿室血腥,厚厚的床墊上已然是血水汪洋成一片,正滴滴往下流淌,茶幾,地毯,乃至紗罩上斑斑血跡。屋內還有三名丫環和另一名產婆,都慌亂的不知所措,因為那名產婆手裏倒拎著一個小小的嬰孩,紫紫的小臉毫無生氣,已然夭折!這可是端王第一個嫡子,早成型的孩子如今卻死了,端王大怒之下還有她們這些人的活路?
    豐穆見狀大嗬道:“愣著幹嘛,豐賽趕快把藥箱拿來,豐紜去取了我那瓶蘭環丹藥來。”
    兩徒兒各自分工,豐穆趕忙上前,隻見床上躺著那位據說豔冠京城的女子,端王愛慕之極的王妃。
    此時此刻,白馥兒早已昏厥,頭發完全濕透釵環淩亂,發絲根根粘在臉頰嘴唇邊,身上蓋的金縷銀絲海棠花被褥早就被血水淹透,被子下的身子透著臘色,血管都消失不見,嘴唇發出淡淡的紫色,奄奄一息了但嘴巴裏還是無意識的發出呻吟聲。
    由於胎兒的臍帶還連著母體,看樣子是產婆硬拉出來的,她的下身更是慘不忍睹,更多的血液正緩緩流淌。
    豐穆的手依舊是銀光一閃,嬰兒的臍帶破碎與母體分離,產婆也回了回神,含著眼淚和冷汗,抱著死嬰下去清洗了。
    豐穆手勢不停,一把掀開被子,無一停頓的在白馥兒的胸腔、下腹部位連紮數十針,血水流淌立馬一緩,他拿過豐紜遞給的蘭環丹,在白馥兒的下頜處一紮三針,嘴巴自然張開,藥丸往裏一丟,豐穆再把針移開,右手拇指食指一推下巴,隻見白馥兒咽喉一動,藥已下肚。
    見到藥丸被咽下,豐穆的臉上暫時緩了緩神情,小產血崩對於他來說隻要不死都能拉條命回來,不過,這小產能否不影響下次孕育,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更何況,這王妃可是王爺心愛之女子,若不能保全其生育功能,日後如何誰也不能說清。
    豐穆拉過王妃白如玉雕的手腕,纖細的腕上隻帶了一串紅瑪瑙珠串,紅得如此透亮的瑪瑙很是極品,豐穆一時也有點閃神,定了定神後,先平複了自己的呼吸和心情,然後微探出三指緩搭在她的脈搏上,閉眼診脈。
    豐賽臉色亦慘白,本來跟隨自己的爺爺出來是第一次,沒想到看到的是這般血腥的場麵,空氣裏還彌漫著濃濃的血腥氣,他若不是抱著透著藥香的盒子,都會吐出來。
    豐紜稍微好點,畢竟自己給別人出診有幾年了,血腥場景也不少,他看到師傅在診脈不宜打擾,故四處探望了一下,眼神轉至擺放衣物的櫃子上,不由瞳孔略凝。
    “賽兒,再拿一粒吉仁丹來。”豐穆睜開雙目,手臂回收對他吩咐道。
    吉仁丹的效果比較大眾化,固本培元,裏麵的藥材都是提氣補源的藥材,也是吉仁堂最普通的藥丸,豐賽依言哦了一聲,從藥箱裏拿出一瓶來。
    “紜兒,你去拿碗清水來。”
    豐紜看到角落裏正好有壺備用的爐子,從圓桌上取了白瓷杯倒了一碗給了師傅。
    豐穆左手接過白瓷杯,右手把一整瓶吉仁丹都倒在清水裏,一瞬間,藥丸溶化,清水整個都成了紫黑色的藥水。
    豐紜疑問道:“師傅,這吉仁丹不是內服,為何如此?”
    豐賽也插嘴道:“對啊。”
    豐穆看了他們兩眼,嚴肅道:“你們兩個看好了。”
    說完,豐穆的藍色眼眸陡然顏色降深,左手的色澤卻緩緩便白,越來越白,最後成了一片玉雕似的膚色,右手猛探至杯裏,令人不可思議的情況發生了,白瓷杯中的紫黑色發生了變化,紫色和黑色開始互相分開,紫色紫的發亮,黑色黑的濃鬱,如陰陽太極般圍繞著白色的杯壁流轉著,一時之間很是妖異。
    最後當紫色與黑色明顯地各自割據一方時,豐穆才提起原本插入杯中的右手食指,對豐紜說道:“紜兒,去把那黑色的倒了,紫色的給王妃喂下。”
    豐紜略有所思,豐賽則好比自家爺爺玩了個戲法,看到如此異相倒把那害怕血腥味的心情暫時忘卻了。
    從豐穆進屋至施診再至如今的藥丸戲法,其實不過幾息的事情,得知小世子已然夭折的產婆似乎已經看淡了自己的生死,洗幹淨了孩子穿好了衣服,便還帶領著其他幾個婢女過來擦拭王妃的身體,更換床褥。
    豐穆揮了揮手,說道:“等藥上了。”
    “這~”產婆遲疑著。
    這時豐紜臉色古怪地遞上了那僅剩一半的紫色液體,其實也不能說是液體,已經是凝固的冰塊狀了。
    豐穆把這冰塊狀物體倒在手心上,低嗬了一聲,竟然往白馥兒的肚臍上一插,白馥兒尤在昏迷當中,經這一招,也不由痛哼一聲,眉心緊緊皺起,一雙玉腿顫抖著,下身立馬又緩緩流血出來,產婆在旁看此嚇得渾身哆嗦。
    等到豐穆把手收回時,那冰塊早不見了蹤影,此刻他才吐了口氣轉頭對呆愣的產婆道:“等王妃把惡露流幹淨了,你們才可幫她擦試,否則動也不動她,可懂?還有,我再寫一副藥劑,這每天都等喝,具體如何服用和多少劑量,我會讓徒兒告知。再者,切忌,兩個月內,王妃不可下床運動。”
    說完了這些,豐穆才在旁邊的盆裏洗淨雙手,與兩徒兒出了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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